kyuskoj 发表于 2021-12-2 07:56

你听说过最残忍的杀人案件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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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3ff3n 发表于 2021-12-2 08:06

中国破获最恶劣的性变态连续杀人案,地点在广州,时间是1996年,凶手叫做罗树标。他奸杀了17人,还割奶。


中国香港有著名的雨夜屠夫林过云,他杀死3名女性,还将他们肢解、拍照。其实,广州有个和林过云一样的家伙,杀的人要多得多。
1990年2月8日上午,广州市公安局接到下属派出所的紧急汇报,群众在敦和路发现一具女尸,怀疑是他杀。
公安局的刑侦人员立即赶赴现场,此时已有大量群众在围观。
现场是一条偏僻的公路,平时少有车辆经过。在距离公路大约10多米的草丛中,一具女性尸体仰面躺着。这名受害者很年轻,根据长相判断不超过25岁,有明显南方人的相貌特点,看来就是本省人或者邻省人。
受害者死于谋杀,她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眼睛外凸且充血,舌头伸出,这是明显被掐颈致死。受害者尸体半裸,上身有衣物,但下身赤裸,似乎受到歹徒的奸污。根据受害者双手指甲判断,似乎死前同歹徒经过激烈搏斗。指甲里面全是人的皮屑和少许血迹,是抓绕所致。尸体附近土地没有任何搏斗痕迹,看来这里不是行凶现场,而是抛尸地点。根据尸体分析,被害女孩是死后才被奸污,说通俗点就是奸尸。
根据群众反映,几个路过赶集的农民首先发现路边的尸体,慌忙跑到派出所报警。期间,陆续有其他群众发现尸体,很多人赶来围观,现场被破坏严重。
草丛中到处是脚印,难以判断哪个和凶手有关。在现场对报案农民简单询问,民警瞬间排除他们的作案嫌疑,凶手不知道是谁!
在广州市法医中心,尸体进行了尸检,证明却是死于机械性窒息,还发现了凶手的精液,可以确定是强奸杀人案。
广州是改革开放最早的地区。从80年代开始,该市治安急剧恶化,每年都有很多凶杀案件。
根据现场判断,这应该是一起恶性强奸杀人案,广州市公安局给予立案。随后,警方分两路展开调查,一是调查死者身份,以便查找凶手。另外就是进行走访群众,看看是否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情。
没想到,这两路调查都极为不顺利。
根据死者长相判断,死者很有可能是两广地区的人,甚至就是广州市人。对广州市所有失踪女性进行调查,没有发现符合死者相貌的人。
调查群众也一无所获。群众反映,这条公路本来就相当偏僻,白天也只有少量车辆经过,到了晚上更是几乎没有车子。
法医分析死者遇害是晚上,而群众发现尸体是上午,说明抛尸时间是深夜,周边根本没有人车,没有任何群众看到过可疑的东西。
由此,走访陷入死胡同。
很快1年过去了,此案成为一个无头案。冤死的无名女孩遗体,长期放在太平间不能火化。
其实,90年代的广州每年有很多凶杀案件。这种强奸杀人案也不是一二起,警方并没有特别重视。
但是整整1年以后的1991年2月10日,恶魔再次出现。
郊区一条公路边,又发现了一具女孩的尸体。
这也是一个20出头的年轻女性,颈部有明显掐痕,死者口鼻出血,舌头突出,死状很惨。
尸体全裸,没有任何衣物和鞋帽,只有佩戴的一对耳环和一个戒指。此次虽现场保留较好,仍找不到任何线索。凶手显然有一定反侦察经验,他是沿着草上行走,没有留下清晰的足迹。周围也没有任何目击者,看来抛尸也是在夜晚。
警方立即对尸体进行尸检,证明死者也被奸污,又是一起恶性强奸杀人案件。
警方再次对全市失踪人口进行排查,发现死者也不在这些人中。
当年没有摄像头,没有目击者又没有线索和现场痕迹,此案又陷入僵局。
不过,民警很快发现,这个案件和第一个案件有所不同。
死者虽然被强奸,是在遇害前被歹徒奸污的。奇怪的是,被杀后,歹徒又对她进行第二次奸污。既然之前已经强奸了受害者,完全可以可以在受害者生前多次施暴,为什么要杀死之后再强奸呢?
这不符合一般的常理,也让警方百思不得其解!
相隔仅仅半年,8月,又有一具女尸被发现。
受害者也是很年轻的女性,被人活活掐死。死者全身赤裸,被丢弃在路边草丛中,也遭受过歹徒奸污。不过此次现场更让人震惊,女孩尸体被凶手严重破坏。
女孩的乳房和一部分皮肤失踪,看起来是被凶手割下带走了。
现场围观群众较多,受害者残缺的遗体造成了群众的恐慌。
根据尸检,受害女孩是死后,被歹徒用尖刀破坏遗体。歹徒显然对人体结构并不了解,手法非常不熟练,使用的也是普通的水果刀之类,预计至少割了2到3个小时之久。同样的,女孩是生前被歹徒奸污后遇害,死后又被歹徒奸尸。
8月第3起案发后,广州市公安局开始重点关注这些案件,将3名死者的阴道擦拭物进行检测。
90年代DNA测试还比较罕见,只有广州、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才有鉴定能力。
检测结果表示,3名女孩是被同1个歹徒杀人奸污,这是一起恶性连续强奸杀人案。
连续3人被奸杀,又都在广州一地作案,案件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不能短期内抓住凶手,他很可能会继续作案,地点还是在广州。
从8月开始,警方开始挨家挨户排查失踪人口。每一个失踪人口,警方都一一上门调查,将3名受害女孩的照片给家属核对。
奇怪的是,核对没有结果,这3人都不是广州市失踪人口。
根据现场和尸检判断,女孩是在死后几小时内被抛尸的,也就是说受害者肯定在广州生活。
既然在这里生活,肯定有家人、亲戚,至少有朋友或者工友。
那么,为什么这些人不来报案失踪呢?这不符合常理,警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艰苦排查期间,10月又突然发生了第4起案件。
此次有一定不同,歹徒手段更为凶残。
死者同样是20岁出头的年轻女性,被掐死后抛尸,也在生前和死后被凶手奸污过多次。此次受害者是被装在一个麻袋内,丢在路边的。
可怕的是,女孩的背部大片皮肤、双乳和外阴全部被歹徒割走,整个遗体像被屠宰过一样,惨不忍睹。后来的DNA检测证明,女孩也是被同一个歹徒所害。
第4起凶案发生以后,广州市公安局深感震惊。他们认为这是极其严重的连续强奸杀人串案,必须给予特别重视。
根据凶手行凶的频率来说,从第一起和第二起相隔的1年,到第二起和第三起的相隔半年,第四起仅仅相隔2个月。可见凶手杀人间隔越来越短。
照常理来说,凶手不会主动停止在广州市杀人,除非被警方抓获。
市公安局很快成立了专案领导小组,案情非常重大,此案列为当年全市头号必破案件。
专案组研究确定了侦查方向,全市各级公安机关,尤其是海珠区、天河区、东山区的公安民警,按照市公安局的部署,实行各种手段一齐上,采取了调查摸底,审查可疑对象,设卡堵截、巡逻伏击、刑事技术、取证签定、情报资料、检索及技术侦查等措施。做了大量艰苦和深入细致的工作。侦查时间之长,工作量之大,出动警力人数之多是前所未有。
广州市调动所有法医专家,对现场和尸体进行反复分析。
万幸的是,警方找到了1个目击者。第4起凶案的现场,距离1个本地大货车司机的家不远。这个司机晚上开车回家时候,曾经看到1辆小四轮货运车停在抛尸地点的路边。车灯打开,但驾驶室中没有人,车门也是打开。大货车司机觉得很奇怪,因为这里平时白天都很少有车路过,晚上怎么会有车停在路边。不过,他猜测小货车的驾驶员可能在下车小便,就没有在意。
第二天听说这里出了杀人案,司机才知道事情不对,赶快到公安局汇报。
可惜,夜色太黑,加上开车路过不过几秒钟,大货车司机并没有看清车辆型号和车牌。
即便如此,这也是目前最有意义的线索。
专案组立即从刑警大队和有关派出所抽调30名公安民警,以夜间侦查为重点,在各个交通要道设卡检查经过区内的小四轮货运车,查找可能的歹徒。
除了车辆以外,抛尸的麻袋也是唯一的物证。
市公安局刑侦处于1992年3月初,专门印制了3万多份附有凶犯包装尸体麻包袋照片的紧急协查通报,发到每个专区民警的手里。他们要求民警、治安队员参照通报所列的凶犯可能具备的条件,在辖区内逐家逐户逐个单位地上门开展摸排工作。
同时,结合巡逻伏击,堵截设卡,上路查车。
遗憾的是,调查一无所获。
麻袋根本无法调查,车辆也是一样。
广州市经济发达,小四轮货运车有上万辆之多。这种小四轮货运车可以运人也可以运货,遍布全市各行各业,根本无法排查。
至于设卡拦截,也毫无收获。
倒是发抓到一批诸如走私,非法持有枪支爆炸物等犯罪人员,一些还涉及重罪,却和这系列杀人案毫无关系。
就在专案组大量排查车辆期间,歹徒还在疯狂作案,而且更加肆无忌惮。
从1990年2月第一次作案,到1991年底,歹徒已经连续残杀了6名女性。这些女性不但被奸污残杀,更可怕的是:后面几个遇害者几乎都被凶手割去了乳房、皮肤、阴部等。
警方尽力封锁了消息,只是没有不透风的裤子,消息还是很快流传开,越传越吓人。
很多群众知道广州有个变态割奶杀人狂,专门杀死漂亮女孩以后割奶。
这种谣传形成了社会恐慌。
很多年轻女性,夜晚不敢一个人出门,更不敢走偏僻的道路。
鉴于很大的社会压力,在上级的督促下,专案组改变方法,将办案人员扩大到60人。他们对全区近年来有流氓、强奸前科的劳改、劳教的释放人员进行重点调查。
这个调查也不顺利!
经过长达半年的摸排,这批家伙被发现犯有各种各样的案件,甚至有个小子还砍死过人。
可惜,经过DNA比对,他们都不是此案的凶手。
时间很快到了1992年,凶手还在不断杀人。
到年底,已经发现的受害女孩就有高达10人。女孩都被装在麻袋中抛尸,绝大部分都被割去了身体部分组织,主要是乳房和阴部。
如此严重的连续变态杀人案,在广州历史上还是从来没有的。
案件震惊了广东省公安厅。公安厅一边严厉督促广州市公安局尽快破案,消除社会恐慌;一边派出省内刑侦专家,赶赴广州进行协助。
在重压下,广州市公安局也竭尽全力!
从1990年2月至1992年5月,广州公安局在全市大规模的多警种联合侦查,每个关键环节都是由各级领导亲自把握,亲自决策。
所有抛尸现场,全市各级公安机关的领导都亲自指挥和勘查。
广东省公安厅的专家针对现场痕迹,尸体情况和现有的线索,召开了多次案情分析会。
刑侦专家们认为此案有几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1. 受害者的身份都无法确定。目前受害女孩已经高达10人,却完全不在广州市失踪人口之列,这非常奇怪。刑侦专家们认为,这些女孩很可能不是本地人,是外地来的打工妹。
不过,即便是打工者,肯定会有雇主和工友、同乡之类。尤其是女孩来广州打工,通常会是几个老乡一起在某个地方做工。
连续失踪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他们的雇主和工友不去报警失踪呢?
2.凶案的现场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根据尸检表明,几乎所有的受害女孩都被歹徒连续奸污数次之多。根据遗体分析,女孩至少在第一次被奸污时,没有过反抗过。
而女孩多是在第一次被奸污以后,被歹徒突然卡住脖子导致死亡的。为什么女孩们不在第一次的时候反抗呢?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就算被歹徒的淫威吓住,也不可能10多个人都不敢反抗吧?总有几个胆大的吧。
奇怪的是,第一个案件就不同。
第一个女孩和歹徒激烈搏斗,在死前都没有被歹徒奸污。
3.歹徒似乎不是第一次作案。第一个案件是最有分析意义的,歹徒留下的奇怪地方最多。
根据现场分析,歹徒试图奸污受害者,女孩立即猛烈抵抗,对歹徒进行厮打。歹徒经过搏斗,见无法制服女孩,恼羞成怒之下转为杀人。
根据现场曾经留下的一个模糊脚印判断,歹徒身材矮小,大约在1米6到1米65左右,体重不超过100斤。根据凶手抛尸时,拖拽麻袋的痕迹判断,歹徒力气也不大。
第一次的受害者身材也有1米65左右,手臂大腿都很粗,体格较壮,是女性中比较有力气的一类,双方应该势均力敌。但歹徒仅用几秒钟,就将受害者掐死。看起来,歹徒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次作案,曾经有过杀人的经验。他准确知道人体要害所在,还掌握一定杀人技巧,这才能在极短时间杀死女孩。歹徒应该有杀人,至少严重伤害的前科!
4.歹徒有相当强的反侦察经验。在现场,歹徒基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刻意躲避了所有的目击者。没有一个人看到过,歹徒的样子甚至轮廓。歹徒应该曾经有过入狱或者被捕的前科,对于警方办案方式有一定了解。
5.歹徒是一个明显的性变态杀人狂。在杀人后,他毫无例外的对女孩尸体进行奸污,并且对尸体进行毁坏,割去了死者部分组织和皮。
这样警方颇感茫然,一度毫无头绪,不知道凶手到底是哪种人,为什么这么做?
根据刑侦专家的这些分析,警方改变了办案方式。
现在有很多谜题解答不了,至少可以推断:歹徒应该有过犯罪前科,曾经受到过政府打击。
如果排查刑满释放人员,说不定就能找到歹徒。
之前做过几次排查,对象都是是有流氓强奸前科的犯人,范围太窄,必须扩大排查对象。
歹徒到底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呢?
如果是外地人,对广州市刑满释放人员排查就毫无意义。
刑侦专家多次开会,分析案件关键点,最终大部分人判断歹徒是广州人。
为什么呢?歹徒抛尸的地点都比较特殊。这些地点很多并不是郊县,而是城郊结合部。这些地区距离有大量居民的居住区并不远,却非常偏僻,属于闹中取静的地方。刑侦专家认为,歹徒应该是本地人,从小在这里生活,对广州市非常熟悉,精心选择了抛尸地点。
其中一半的抛尸地点,围绕着广州城区东南郊新窖镇或远或近。刑侦专家们认为,歹徒很有可能现在或者曾经在海珠区的新窖镇生活过。
基于这个判断,从1992年底年开始,专案组扩大到100多人,全面出击,仅在新窖镇开展地毯式调查排队摸底的可疑人员就有3260多人,排出重点线索600多条,他们一一查清。同时,还抽调其他警力,在全区夜间设置50个查车哨卡。
各派出所在工作中了发现了一批可疑对象,从而破获了其它刑事案件86宗。其中包括2宗不属于此系列案的杀人碎尸案。全市排出并由市局刑侦处抽样的侦查或追捕可疑对象多达46名,还为东莞市、惠州市抓获2名强奸杀人碎尸的犯罪嫌疑人。
案件又走到了死胡同。
时间到了1993年,受害女孩增加到12人,却始终不知道任何一人的身份,更不知道歹徒的大概身份、职业和心理,案件毫无头绪,办案人员心急如焚。
而此时,社会上关于割奶杀手的传说已经沸沸扬扬。
一时间,尤其是海珠区新窖镇附近,所有妇女上到80岁老太下到8岁女童,都不敢随便出门。女人夜晚上班上学工作,一律需要男性亲友接送。没人的女性都由工厂或者学校的男性组成护送队,不然就没人去上工上学。
对广州警方无能的谩骂,更是多如牛毛。一些消息甚至传到了香港,被当地媒体大肆报道。
此案同香港雨夜屠夫林过云案极为相似,而受害者更多,香港媒体大肆炒作广州雨夜屠夫,甚至有些小报还写为野史小说。
而歹徒还在不断作案,到1994年初,受害者已经猛增到16人之多,成为广东省同类案件中最严重的一起。
由此,广州市和广东省警方都感到巨大无比的压力。
无奈之下,他们向公安部要求协助,公安部立即派来几个全国刑侦专家!
这些专家赫赫有名,是全中国闻名的刑侦高手,侦破过无数案件。通过对案情和现场的分析,得出以下几个之前没有发现的结论。
他们分析现场,发现一个很有趣的情况。
受害者遗物和遗体分析,他们出人意料的确定了受害者的身份。
之前,警方对受害者身份百思不得其解。连续被杀了16人之多,却没有1个人在失踪的名单里。
在1992年以后,广州市已经将失踪排查范围扩大到整个广东省,最终仅仅确认了第一名受害者的身份。
这名受害女孩是番禺市人(今天叫做番禺区),姓黄,年仅22岁,未婚,长期在广州打工!在1990年2月7日之前,因家里母亲重病,黄姓女孩辞去广州的工作,回到番禺照顾母亲。没想到母亲很快去世,她于2月7日返回广州,准备再找份工作。
离家以后,兄弟姐妹就失去同黄姓女孩的联系,再也没有人见过她。黄姓女孩和兄弟姐妹关系不太好,家人都误以为她在工厂故意不和家里联络,开始也没有当回事。直到几个月后,家人才发现她失踪,这才慌张的报了案。
黄姓女孩不是广州市人,在之前几次排查时候都被没有列入名单。
到了1992年,广州警方因查不清死者身份,将调查范围扩大到全省,这才发现了失踪者就是黄姓女孩。
遗憾的是,搞清楚黄姓女孩的身份,对破案却没有什么帮助。
根据黄姓女孩曾经的老板和工友回忆已经有1年多没有见过她,据说她回去照顾重病的母亲了。
她的几个朋友回忆,在2月7日以后(黄姓女孩返回广州的日子),他们从也来没有看过死者来找过他们。
看起来,她是在2月7日赶赴广州的路上,遭到歹徒突然袭击,不幸遇害的。
歹徒和黄姓女孩并不认识,没有社会交集,也就无法查出歹徒是谁(再论监控探头的重要性)。
更奇怪的是,除了第一个死者以外,其余的所有受害者身份都不明,并不在广东省失踪人口的名单中。
无法确定这些死者身份,也就很难找到凶手的作案规律。
为此,案件长期无法突破,成为一个悬案。
万万没想到的是,公安部刑侦专家却在一个极小的地方有了巨大收获。
这些专家发现,受害女孩虽大部分全裸,仍然有人带有一些首饰。其中一些耳环和戒指金光闪闪,看起来似乎是纯金打造,应该挺值钱的。
之前广州市刑侦专家也注意到这点,推断凶手是劫色不是劫财。
不过,公安部专家却细心的发现了一个新情况。
经验丰富的老专家拿起一件金戒指看了看,立即就发现这是假首饰。再看其他耳环、手链、甚至金牌,竟然全部是假的。
这些首饰貌似是黄金,却并非黄金,而是镀金的金属。
假首饰根本不值钱!
那么问题来了!谁都知道广东人,尤其是广东女性很要面子。
不能穿金戴银尚且好说,带假首饰装样子就是极大的事情。如果被人看穿带了假首饰,岂不是名声扫地?以后还要不要见人。这不符合广东民间的基本风俗。
正常的广东女性,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说只有1到2人带假首饰,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人群里面总有个别人不同。现在几乎所有受害女孩都带有假首饰,这就非常非常奇怪了。
这也难不倒老专家。
他们平均刑侦生涯也有30年,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瞬间就知道这些人是干嘛的!
老爷子们爆炸性的做出了结论:这些受害女孩都是三陪小姐,或者说是卖淫女。
在整个广州,只有一种职业的女性,会大量带着貌似昂贵的假首饰,就是三陪小姐。
众所周知,三陪小姐的工作非常危险,经常会被殴打抢劫,被抢劫比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如果三陪小姐没钱或者反抗,就很容易演变为抢劫伤人甚至杀人。
三陪小姐的行规之一,就是会聪明的带一到二个假首饰。一旦遭遇抢劫,三陪小姐就主动将假首饰献出去,目的是保命。一些不识货的劫匪,往往拿了钱就不要命了,也不会打人。
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职业会这么做。
基于这个判断,又对受害者遗体进行判断,发现死者基本都烫染了头发,却并非普通的样式。多是较为夸张的发型,不像普通良家妇女的样子。
她们手指脚趾基本都染了指甲,而普通家庭妇女一般不也会这么做。
现场留下衣物不多,分析现有的几件,发现衣物都比较暴露、性感且廉价,符合三陪小姐的身份。
尸检也表明,其中一些女孩曾经得过性病。
老专家一眼就解决了最难解决的问题:确定了受害者的职业。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长达2年时间找不到受害者身份。
这些三陪小姐基本都是外省的人,到广州以后就取个假名字,掩饰自己身份。
她们自然也不告诉亲属,自己真实落脚点。
这些小姐出于职业特点:第一很少交朋友,第二和家人关系一般很疏远甚至敌对。
那么,无论亲属还是同行,都不知道小姐们的真实名字和身份。
三陪小姐尤其是站街女,一般流动性大。今天在这里,明天就去那里,根本不固定。如果三陪小姐,尤其是站街女突然失踪,根本没有人在意,更不会有人报警。即便是在发廊工作的小姐失踪,老板也不敢报警,毕竟卖淫还是非法的。
确定受害者职业,案件就有了重大的进展。
警方立即对三陪小姐收容材料进行审查,尤其对比她们留下的指纹。
由于三陪小姐流动大,警方没有局限于广州市,查阅了整个广东省甚至邻省的资料。
广州市警方付出巨大努力,检查档案指纹高达160万份之多,终于查到了2名死者的指纹。
根据在妇教所留下的资料,确定了2人的身份和老家住址。
警方赶往老家调查他们的亲属,发现这2人确实是卖淫女,都是外省南下赚钱的。
家属赶赴广州,也确认尸体就是她们本人。
查到死者身份,让广东警方非常高兴。
可惜,喜悦没有持续多久。
三陪小姐是特殊职业,一旦遇害几乎无法追查凶手。三陪小姐和嫖客大多素不相识,不可能通过普通的社会关系调查,来发现凶手的身份。三陪小姐自己也不知道嫖客是什么人!
如果三陪小姐是在发廊、夜总会这些固定区域卖淫,嫖客也许会多次光顾,或许会被人看见,留下线索。
抱着一线希望,专案组调查了2个三陪小姐的卖淫场所。
遗憾的是,他们都是最底层的站街女。
站街女在路边拉客,一般都是单干,有时候一个晚上接好几个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她们和什么嫖客离开。
不过,确定了三陪女的职业,倒是可以解释之前另一些疑问。
为什么几乎所有受害者,在第一次被凶手奸污时候没有反抗?
看来是凶手装作嫖客,双方进行了性交易,三陪小姐自然不会抵抗。随后凶手突然下手,三陪小姐才知道大祸临头,试图抵抗已经太迟了。
为什么第一个被害者,却在奸污前抵抗?
她并不是三陪小姐,是唯一的良家妇女。遭遇歹徒袭击后,她本能的立即拼死反抗。
对这2个三陪小姐,熟悉嫖客进行调查,也是极为可怕的工作。以一个三陪小姐为例,她生前留下的通讯录上有高达100多个男人的联系方式。专案组无奈之下,只能挨个走访,发现各行各业都有,上至干部、老师、甚至部分司法人员,下至民工、小贩、农民。
经过反复调查以及DNA检测,这100多人均被排除嫌疑。
于是,案件似乎又陷入死胡同,又回到原点。
通过对受害者职业的确定,还是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警方认为,歹徒选择三陪小姐作案,并不是偶然,而是精心选择的结果。
歹徒选择三陪小姐的目的,主要是杀她们比较有把握,比较容易。这侧面证明歹徒的身体不强壮,即便对付妇女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在广州,如果采用暴力手段袭击强奸妇女,往往会遭到受害者强烈抵抗呼救,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捕。
92年广州民风还保守,歹徒想要诱骗良家妇女到某地,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广州市治安不好,女性市民多小心谨慎,一般不会搭理陌生人。
说来说去,歹徒根本对付不了良家妇女,选择三陪小姐就容易的多!
三陪小姐一般不会拒绝嫖客的要求,哪怕去偏僻地方。既然是卖淫,双方一定有亲密接触,也便于凶手突然袭击三陪小姐。这些三陪小姐在歹徒怀里被偷袭,往往来不及呼救就会送命。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可以直接和三陪小姐发生性关系,为什么还要将他们杀死以后奸尸甚至毁尸呢?
开始广州警方毫无经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公安部专家介入以后,认为这恰恰可以锁定案件性质。
这是很标准的性变态杀人案件。
歹徒杀人并不是为了劫财或者劫色,而是发泄一种变态心理。
杀人、奸尸以及破坏尸体会让歹徒感到很大乐趣,远比和三陪小姐发生性关系更开心。
为了确认歹徒的心理和性格,刑侦专家花费很大力气。
这种姓变态杀人案在广东历史上极少,专案组没有经验,只能在全国范围查阅类似案件。
1992年7月,广州市公安局发现深圳市出现类似案件。
通过连续对这类案件研究,可以确认犯人是严重的心理变态者,尤其有严重的恋尸癖。
就案件本身来说,凶手本来已经同这些三陪小姐发生了性关系,却还要将他们杀死后奸尸,然后将尸体某些部位切下,可见他的恋尸癖非常严重。
恋尸癖的人,多为性格上懦弱无能的人。在这种人身上有一种支配其性交对象的强烈欲望,这种欲望的满足在其性满足中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尸体绝对不会反抗他们的命令,因此他们宁愿选择尸体作为性交对象。他们在社会生活中,可能是一个屡受挫折的失败者。他们无法控制活人的世界,便转向了死人的世界。在死人面前,他俨然是个强大的主宰者,尸体都对他俯首听命,都不会拒绝他的要求或嘲笑他的无能。总之,他在这种行为中处于支配的地位,而且不必担心失败与挫折。奸尸狂者多伴有明显的精神病。
对于性变态的系统研究,让刑侦专家们做出以下判断。
第一,凶手有明显性变态倾向,应当在全市的精神病医院或专科门诊部调查了解这方面的精神病人。
第二,凶手性格应该是懦弱的,应该特别重视重点人群中的懦夫,性格内向的人。
第三,凶手能毫不费力的带走众多三陪小姐来看,凶手显然精通嫖妓,是个老嫖客。应该在全市排查曾经嫖娼或者性犯罪被打击的人,很有可能找到凶手。
除此以外,刑侦专家又对现场进行的再三分析,又得到4个重大的成果。
凶手抛尸非常小心,从不在土路上行驶,怕留下车辙的证据。
其中一个抛尸现场,有一段公路出现破裂情况。凶手夜间驾驶车辆经过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大坑,慌乱之下紧急打方向盘,导致车辆行驶到路边的泥土地里,留下了清晰的轮胎痕迹。
刑侦专家通过轮胎痕迹再三分析比对,花费巨大精力,终于锁定了车辆的型号。
这是一种仅有0.6吨的,微型卡车。
前面驾驶室可以坐2人,后面还可以拖货。这种卡车在广州有一二千辆,主要用于建筑行业的装修人员运送少量材料,或者就是以送货为生的少量私人司机使用。
由此,凶手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另外,通过其中几个抛尸地点都紧靠海珠区新窖镇,判断凶手很有可能在这一带居住。
奇怪的是,警方在镇子附近道路设有多个哨卡,但抛尸往往就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这更可以推论凶手就是这一带的人,能够通过熟悉的小路绕过哨卡。
还有,所有杀人都发生在夜晚,对于尸体的破坏也通常在深夜,抛尸却是在第二天凌晨。所有行为均是12小时内完成,从没有拖到第二天白天。
这客观说明,凶手是有家庭的,并非单纯的一个人居住。
为什么第二天凌晨就匆匆抛尸,就是害怕被家人发现。
通过凶手可以长时间在夜晚奸污尸体和剥皮来看,他应该有一个独立又不怕人骚扰的空间,比如地下室或者阁楼之内。晚上时,他的家人绝对不会过来。
专案组认为,家人应该不知道歹徒的恶行。
最后,从1992年5月开始,凶手突然停止了作案半年,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根据性变态犯罪心理分析,凶手不会毫无压力的情况下,主动停止犯罪。
现在凶手突然停止犯罪半年,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迫如此。
刑侦专家认为,在1992年5月到11月期间,凶手不是受到公安机关打击,就是因疾病或者受伤等原因,客观上不能够继续作案。
看来,公安部的专家果然了得,他们逐步锁定了凶手。
由此,公安部刑侦专家给出的范围是:新窖镇周边,有犯罪前科,有嫖妓前科,心理变态,有家室,有自己独立空间,身材矮小,性格懦弱内向,有0.6吨小货车的20岁到40岁的男性。
更重要的是,这个男性很有可能在1992年5月到11月期间,被公安机关打击或者生过重病、受伤之类。
广州市公安局的主要领导看到这个分析,笑着说:你们不就是把这个案子破了吗?
事实也是如此!
从1994年开始,警方根据刑侦专家的分析范围,加了对新窖镇周边符合的男性排查。
可是,就在排查的3月到9月期间,前后又有4名女性被害。
经过调查,他们也全部都是三陪小姐。
随着排查的继续,范围也越来越小,集中在几十个人身上,看来凶手就要落网了。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案件竟然自己破了。
1994年9月19日上午8时,一个上身披着件风衣,下身仅穿一条内裤的年轻女孩,突然冲入海珠区公安分局新窖镇派出所报案。
这名叫黄艳红的女孩声称,她昨晚遇到广州那个连续变态杀人狂。她被骗到歹徒家里,被奸污且差点被掐死。最终依靠她装死和高超的爬墙技术,才侥幸逃走。
黄艳红记住了杀人的相貌,还记得他家位置。
这个事情石破惊天,让接警的所长陆广容震惊不已。
为了抓捕这个特大杀人狂,广州市全市的干警整整折腾了2年多。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根据黄艳红的回忆,陆广容所长带着2个民警,持枪冲入镇内一件民房中。
陆广容所长认识,这是村民罗树标的家。陆所长一度认为是黄艳红搞错了。
罗树标是一个性格懦弱,矮小瘦弱的男人,见到别人吵架打架都躲的远远地。
年轻时候,罗树标倒是因盗窃曾经入狱过,但释放以后表现一向良好。不过92年罗树标因为嫖妓,曾经在广州市被抓过。
陆所长敲门后,一个中年妇女开了门,这是女主人,叫做刘美婷。
所长留下1个民警看着刘美婷,陆所长带着另一个民警开始在罗家搜查。
2人把罗家居住的几间平房,搜了一遍。
一进院子,看到一辆微型货车停着。这是罗树标的车,他平时开车做点小生意。
罗家一看就是比较贫寒的,家里只有一些简单家具,家用电器几乎没有,柜子橱子基本也是空的。
简单搜索一下,陆所长什么都没有发现。
最后,他们爬上了在黄艳红指认险些被杀的小阁楼。
阁楼锁着,陆所长问刘美婷要钥匙,刘美婷回答:我没有钥匙。这间房只有我男人能进去。他说在这里做木工赚钱,木工有化学污染,不给我和孩子进去。
陆所长只能找到一把锤子,将门锁砸开。
推开门,陆所长一眼看到发现了黄艳红的手袋,就放在桌上。看起来,黄艳红没有瞎说,她确实被罗树标抢劫了。
陆所长再一看,吓了一跳。
屋中床铺上,放着一堆女性的衣物,至少有十几件。床头柜内,还有上百件有穿戴痕迹的女性内裤和乳罩,都是旧的。
在陆所长检查这些内衣裤的时候,另外那个民警对上锁的大衣柜发生了兴趣。
这个大衣柜非常大,门上还上了2把锁。
民警用力用锤子砸了半天,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砸开。
谁知道,刚看了一眼,这个20出头的民警突然用手捂住嘴巴,转身飞速向楼下跑去。
这边,那个民警在楼梯上就剧烈呕吐起来,连黄水都吐出来了。
陆所长狐疑的向大衣柜里面一看,顿时也惊呆了。
他的眼前是十多个巨大的玻璃瓶,里面浸泡着被割下的女性乳房和阴部。
还有一个用铁丝制作的女性模特假人,身上赫然披着多块缝合起来的皮肤。
陆所长办的案子也多了,他认为这不是牛皮、猪皮之类,明明是人皮。
一时间,陆所长也感到胃部翻涌,忍不住要呕吐。
显然,罗树标就是这些连环案件的凶手,他就是变态杀人割奶的凶手。
现在他已经不知去向,警方能捉住他吗?
随后,所长陆广容首先盘问了他的妻子刘美婷。刘美婷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只知道带孩子照顾公婆,对丈夫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刘美婷说:我真不知道。天还没亮,他突然跟我说有活要干,车都没开,离开家就走了。我老公出什么事了?他以前确实不好,盗窃坐过几次牢,但释放以后一直规规矩矩。
陆所长:规矩?他不是嫖娼被拘留过吗?
刘美婷:哎。他就是好色,背着我经常去嫖妓。我的大哥二哥都曾多次看到,他同站街女搭讪,然后一起上车离开。不过我也管不了他,我跟他还有2个孩子,只能凑合着过日子。不过嫖妓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又要拘留他?
陆所长:不是嫖妓的事,是天大的事情。你再想想,他做过什么坏事?
刘美婷想起了2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罗树标这几年一直在做装修生意和运输生意,经常深夜才回家。他借口有木工活要做,晚上很多时候留在家中阁楼上,反锁上房门,不允许刘美婷进来。
1992年的一天深夜,刘美婷看到阁楼的灯又亮了。几个小时后的凌晨3点,他突然听到家里卡车开动的声音。因小儿子这几天发高烧,此刻又烧的很厉害,刘美婷无奈只能追到院子里拦住丈夫。
丈夫正在向卡车上搬一个大箱子,箱子的盖子还没有盖上,里面白晃晃的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刘美婷仔细一看,吓得尖叫一声坐倒在地上,箱子里面居然是一个全裸的女人,胸口还有大片血迹。
听到妻子尖叫,罗树标顿时非常紧张。半天稳定情绪以后,罗树标告诉刘美婷,自己当晚在外面开车时不小心,撞到了这个女人。在带着她开往医院路上,女人失血过多死了。罗树标说自己为了怕赔钱,决定将尸体丢掉。至于脱下死者衣服,是怕别人看到尸体后,很快确定死者身份。
刘美婷知道丈夫平时很多劣迹,但认为他胆子并不大,性格比较懦弱,绝对不敢杀人,也就信了。
她看着丈夫开着车出门,后来即便对大哥二哥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第二天刘美婷却想起:为什么撞了人,家里卡车却毫无损坏的痕迹?
显然,丈夫是在撒谎。
在听了刘美婷的这个故事后,陆广容更确定罗就是凶手。随后,陆广容带着刘美婷上个楼,亲眼看到那些给割下的器官。刘美婷吓得几乎晕倒。
在陆所长的游说下,刘美婷同意配合警方抓获罗树标。
由此,罗树标被成功抓获。
被捕以后,广州市公安局立即采取了罗树标的DNA样本和指纹、足印、轮胎印等,同现场痕迹比对,完全一致。
可以完全肯定,罗树标就是:在4年半内连续杀死16名女青年的性变态恶魔。
公安部刑侦专家判断罗树标在1990年,很可能不是第一次作案。
在抓捕罗树标后,警方又翻阅了以往悬而未破的积压杀人案。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对比罗树标指纹的时,意外的发现同17年前,也就是1977年初 市家电研究所杀人案现场痕迹一致。
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的1977年,社会治安还很混乱,盗抢事件时有发生。有个歹徒潜入市家电研究所宿舍盗窃,正巧被值夜班回来的女主人冯丽云发现。冯发现家中有个谋生人,吓得大喊救命。歹徒见状,勒住冯丽云的脖子,将她活活掐死。歹徒还用熨斗连续打击受害者头部,导致脑浆迸裂,手段极为凶残。由于现场没有什么痕迹,仅仅留下了几个带血的指纹,案件一直没有侦破。
看来,早在1977年罗树标就已经杀过人。
自知杀人太多,罪证确凿,难逃法网,罗树标倒是没有抵抗,很快交代了这么多年来的犯罪经历。
罗树标放弃抵抗,讲述了他长达19年的杀人经历。
罗树标属于天生的变态,也是是一个劣迹斑斑的人渣。他于1954年出生在广州市,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父母为人都比较正派,罗却从小道德恶劣,心理不正常。
在中学时期,他就染上了盗窃的恶习,开始偷窃同学的东西,后来演变为四处偷钱,还被小卖部老板扭送去过派出所。为此,罗树标多次被学校警告处分,还被公安局拘留过。因为年纪小,罗树标没有被判刑。为此,他父亲打过他不知道多少次,但根本没用。
高中毕业以后,罗的父亲安排他去一家工厂担任木匠,希望他好好工作,改邪归正。没想到仅仅2年后的1974年,罗就盗窃了工厂价格昂贵的木料,被警方抓捕。
在父亲再三求情下,罗树标被轻判劳教2年。
这2年劳教,没有让罗树标悔改,反而让他在狱中认识一批狱友,越来越坏。
1977年初,罗树标从劳教所放出来不到3个月,又犯了大案。有一天他翻入市家电研究所宿舍盗窃,正好遇到了女主人冯丽云。冯丽云见到宿舍有个陌生人,立即高喊“抓贼”“救命”。
罗怕再次被捕,惊慌之下冲上去用力掐住冯丽云的脖子。不让她喊叫。冯丽云拼命挣扎,还用力抓牢罗树标的脸部。罗树标是个小个子,力气不大,根本不能制服冯丽云。惊慌之下,罗树标只能用力掐冯丽云的脖子,最终活活将她掐死。见冯丽云没有了呼吸,罗树标又怕她不死,就用熨斗猛砸她头部,砸到流出脑浆为止。罗树标带着赃物,跳窗逃离宿舍!当年警方能力差,案件一直没有侦破,仅仅留下了现场几个指纹而已。
杀人后的2年,1979年,25岁的罗树标又因盗窃被捕,再次劳教3年。
由于只是盗窃东西的小贼,入狱时警方并没有检查罗树标的指纹和1977年杀人案的联系。
1982年释放以后,罗家父母希望罗树标走正道,就在9月为他说了一个媳妇刘美婷。刘美婷长相普通,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妇,性格温和。
结婚以后,刘美婷先后生了1儿1女,罗树标依旧贼性不改,1983年2月又因盗窃被捕。
83年正是严打时期,罗树标没有再被判处劳教,而是直接入狱5年。罗的父母对这个屡教不改的儿子极为失望,以后再也没有管过他。
入狱以后,罗表现比较良好,于1987年提前1年释放。
1987年刑满释放后,此时他已经33岁,前后已经在监狱和劳教所关了长达8年,还曾杀过一个人。
在罗树标服刑期间,刘美婷1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照顾公婆,还要在镇上打工谋生,非常艰苦。
但刘美婷没有提出离婚,这让罗树标很感动,觉得有这样的老婆不应该再胡来了。
出狱后,罗树标答应妻子重新做人,果然放弃了盗窃。他先从事个体装修,后来一直从事个体运输行业。因工作需要,罗树标购买了一辆0.6吨微型小卡车,将家搬到海珠区的新窖镇。
从此到1994年被捕枪毙的7年内,至少在妻子和其他亲友眼中,罗大体还算老实。偶尔见他嫖妓,但罗不吸烟、不喝酒、不赌钱,平日生活节俭!
罗树标本人性格懦弱内向,从不敢同别人正面冲突,遇事往往躲在后面,妻子认为他不会有什其实此时的罗树标,完全是双重性格。
在妻子孩子面前,他伪装成一个好人,内心深处他比之前更坏了十倍。在狱中的时候,由于长期禁欲,罗树标开始有了一些变态的行为。
在武警监督他们在监狱外劳动的时候,罗树标曾经偷盗女内裤、乳罩。这是一种恋物癖,属于性变态的一种。
出狱以后,罗树标的变态心理逐步严重。
他对和妻子的性生活没有兴趣,反而留恋于很多变态思想。
罗树标交代:1987年刑满释放后,他经常观看色情、暴力的录像带。其中一套是以香港杀人割尸的出租车司 机林过云为原型的录像带,目录为“雾夜屠夫”叙述杀人狂如何奸杀女青年,割外阴和乳房的英文录像带,对他的影响最大、最深刻。他认为很刺激,很有挑战性,并逐步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模仿欲望。为了发泄性欲,罗树标四处偷盗晾晒的女性衣物,仅其笔记本记载的就有208次之多。从1989年开始,罗树标将时装店丢弃的一些残缺塑料全身模特胶像捡回家中,拼装成完整的女模特,穿上偷来的衣裙后置于床前欣赏,同时还用镙丝劈焊枪制了一个充气娃娃,用于发泄性欲。
除此以外,他还开始频繁的嫖妓行为。1989年至1994年9月被捕前,罗树标夜间驾驶自己的0.6吨货车到天河区大街一带,将260多名在路边招嫖的暗娼载到黄埔区附近的野外,进行嫖宿。
在这一阶段,罗树标的变态心理越来越强,已经不满足于恋物癖,开始演变为严重的恋尸癖。他开始有了强烈的强奸杀人的冲动,开始在夜晚跟踪独行妇女,寻找目标。
1990年2月7日晚,他游荡了两个多小时,在新洲路段发现了在赶路的番禺市女青年黄某。
罗树标谎称自己是拉客面的,可以以很低廉价格送这个女人。获得她的信任后,罗树标将她载至琶洲乳牛场僻静地点,试图强奸。
身体比较强壮的女青年黄某不从,拼死反抗,大声呼救。身材矮小、力量不大的罗树标见无法制服她,又怕她的叫声被别人听到,顿时决定杀人。由于在1977年杀死过冯丽云,罗树标对杀人很有经验。他用手死死卡住女青年的脖子,很快将她活活掐死。杀了人以后,罗树标的性变态思想泛起,随后对尸体进行了奸污,再将尸体抛在敦和路边草丛里。
虽不是第一次杀人,罗树标也是非常惊慌的。次日上午,他还去抛尸现场察看动静,发现那里围着很多警察和群众,立即就吓跑了。以后的一段时间里,罗树标十分害怕,惶惶不可终日,1年内再也没有做过案。过了整整一年,见警察并未查到他的头上来,罗胆子又大了。
他前后三次入狱,坐过8年牢,对警方办案手段有一定了解。
罗认为:警察只会查破有因果关系的案件,我与受害者素不相识,看你们如何能奈何我?
此次杀人以后,罗树标却不敢再袭击良家妇女。这些妇女警惕性很高,不容易被骗。她们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往往会大声呼救,拼死抵抗,引来路人和警察的关注!
此时罗树标已经有2条人命在身,害怕和警方做任何接触。
变态心理是周而复始的!这种变态思想会不断累积,对于罗树标来说往往只能通过杀人发泄。杀完人以后,又会累积起来,必须再杀人。
变态杀人犯会不断犯案,直到死亡或者被捕。很快,罗树标又有强烈的变态思想,需要发泄。这次,他选择的是容易下手的三陪小姐。
从1989年开始,罗树标开始嫖妓,几乎每周一次。经济情况不佳,他找的多是收费低廉的站街女。三陪小姐卖淫不可能在自己家乡,一般都在外地,站街女清一色都是外地人。
根据同三陪小姐的接触,罗树标认为三陪小姐会轻易同他到偏僻地方,可以随便下手。三陪小姐对嫖客往往没有太多提防,即便双手卡住三陪小姐脖子,只要没用力,三陪小姐往往也不会喊叫。而等到用力掐住他们的时候,三陪小姐想叫也叫不出了。
1991年2月,罗树标嫖妓的时候,由于动作粗暴,引起这个三陪小姐不满,说了几句抱怨的话。罗树标很是恼怒!在性交易完成之后,罗树标表示不满,两人争吵起来。罗树标突然死死掐住这个小姐的脖子,将她活活掐死。随后,罗树标对尸体多次奸淫,后抛尸荒野。
此次杀人以后,罗树标又紧张了一阵,半年时间没有敢作案。
半年时间,警方又毫无动静,罗树标由此认为根本不可能被抓住,开始肆无忌惮的作案。
随后直到1992年5月,他连续作案多起,基本每2到3月就杀一个人。
在嫖妓期间,对不顺的他意的、反抗他粗暴动作的、嫖宿时要他戴避孕套的、不让其奸两次的、上车时察看其车牌的几个小姐,一律残忍杀害。将三陪小姐杀死以后,罗树标都用小货车将尸体载回家里,扛上独住的阁楼上,连续奸尸数次。开始仅仅是奸尸,后来花样就更多了。罗还模仿看过雨夜屠夫录像带中割尸的情节,用刀把一些小姐的乳房、外阴割下来收藏起来。尸体则分别用麻包袋、油桶、木箱包装好,用卡车运到野外丢弃。
期间,警方多次大规模排查,也曾排查过罗树标。不过,罗树标出狱以后没有再犯案,给人的感觉是老实懦弱,就没有被警方重视。
对于警方设置的关卡,罗树标也不当回事。凭着对新窖镇的熟悉程度,他采取窜横巷,走偏僻的路线在下半夜驾车绕过公安民警的哨卡和检查岗亭,就在警方眼皮底下从容抛尸。
唯一的意外就是,罗树标用木箱装好一个小姐的尸体,准备到外面抛弃时,被妻子刘美婷发现。他对刘美婷谎称,是发生交通事故撞死了人。
罗树标的自我供述他作案得手后,心里都有一种达到随心所欲,飘飘然的畅快感。并在有的受害人的阴道、口腔内塞入自己的内裤、袜子,故意让自己的精液留在里面,看看警察有无能力查出来,要与公安局玩一场“死亡游戏”。
作案后,罗树标每次都将女青年的体貌特征、衣服样色、奸淫经过、自己的感受以及抛尸的过程都详细记录在笔记本上,供日后欣赏回味。
后来,闻讯公安机关查控得太紧,才将笔记本销毁,再另提纲式地重新记录下来。
1992年5月25日深夜,罗树标因嫖娼被天河区公安分局民警抓了现行,送工读学校收教半年。
此时正是全市大排查变态杀人狂的时候,罗树标在工读学校,看到了市公安局有关女尸系列案的紧急协查通报。
他极为恐惧,深恐被强行检测DNA。他认为这次彻底完蛋了!好在警方认为外表窝囊的罗树标,仅仅是一个普通嫖客,没有重视他。罗树标在工读学校关满了半年,才得以回家。
这半年期间,他只能放弃作案。
停止了作案近半年之久,他犯罪的恶念却从未打消过,心头总是痒痒的,不奸杀总觉得不好受。
从1992年11月底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罗树标继续作案,仅仅1994年3月至9月,就又奸杀了4名三陪小姐。
到了9月,罗树标逐步对奸杀三陪小姐感觉无趣了。他认为杀三陪小姐太容易得手,没有什么挑战性,开始又试图对良家妇女下手。
1994年9月18日,罗树标伪装为拉客面的,在广州火车站附近揽客。当晚12点,罗树标寻找到他认为合适的猎物,身材矮小的湖南的女青年黄艳红。黄刚刚下火车,就遇到了罗树标。罗以低廉的价格做诱饵,骗黄上了他的车。
让罗树标万万没想到的是,黄艳红并非普通女青年,而是出生于湖南农村杂技世家。她从小在父亲监督下练习杂技,成年以后在县杂技团工作,后同一个团员结婚。杂技团的生意并不好,黄的丈夫决定放弃杂技去广州创业。一年后,黄的丈夫在广州开了小吃店,生意还不错,就电话让黄艳红也来广州一起生活。黄艳红乘坐火车来到广州,遇到了看起来很老实的“面的”司机罗树标。
初到陌生的广州,黄艳红对罗树标还是有些警惕的。一旦车子开到比较荒凉的地方,黄艳红就不断追问到了哪里,让他往人多的地方开。
罗树标几次想将车子开到没人烟的野外,但黄艳红每次都大声说话甚至喊叫,罗都没有得逞。无奈之下,罗树标一反常态,决定在家里下手。
他谎称自己回家去给儿子拿些东西,将黄艳红载到自己新窖镇的家里,还邀请黄上去坐坐看看他的一对儿女。黄艳红被罗树标懦弱的外表迷惑,以为这人胆小怕事,没什么威胁,就同意上楼。
走上阁楼,罗树标凶相毕露,突然用绳子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
黄猝不及防,很快晕了过去。罗树标以为她死了,随后对“尸体”进行奸污。之后,罗树标下楼去拿装尸体的麻袋,黄艳红才缓缓清醒过来。她身上一丝不挂,颈部巨疼,阁楼距离地面高达5米,而罗家的院墙也有4米高,墙头还有很多玻璃片。
换成一般女人,恐怕必死无疑。好在黄艳红是杂技演员出身,有很强的攀爬技巧。她也不顾自己没有衣服,用手肘奋力砸破玻璃窗,从窗户爬了出。杂技演员的身手,让她毫不费力的爬下阁楼,又徒手爬上高达4米的围墙,最终翻了出去。
翻墙的时候,她的手掌被玻璃片扎的鲜血直流,也顾不了。
逃走以后,不知虚实的黄艳红不敢乱跑,躲在一个没有人住的空房子里。第二天天亮,她才敢走出房子,遇到一个买早点的老太。老太太见她全身赤裸,连内裤都没穿,差点吓背过气去。老太太赶快带她回到自己家,给了她一件风衣,一条内裤。惊魂稍定以后,黄艳红决定报警。8点,在老太的指引下,她连衣服都没顾上穿,披着风衣就冲入去镇派出所汇报情况。
罗树标回来以后,发现黄艳红不知去向,顿时惊呆了。他知道事情马上就要败露,抓起随身的钱包慌忙逃出镇子。为了怕暴露,他连车都没敢开。
逃到火车站以后,罗树标才发现钱包里面只有几十元。这点钱最多买一张火车票,再吃几顿饭,之后只能饿死。无奈之下,他打了个电话回家打探虚实,然后让老婆将存款送到火车站附近一个地方。没想到,此时警察早已布控,随后将他生擒。
罗树标身背17条人命,最大恶极,自然死路一条。在入狱后仅仅20多天,广州市人民法院依法判处罗树标死刑,立即执行。
罗树标自知罪行重大,没有上诉。几天后,罗树标在刑场被枪决。
这个案件就这么结束了!
可悲的是,直到案件侦破,还有三分之二遇害的三陪小姐还不知道身份。他们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放在停尸房里面无法火化安葬。甚至警方已经知道其中一个受害者的姓名和住址,上门要求他的父母收尸时!他的父母一口咬定,死者不是他们的女儿,更拒绝收尸!为什么呢?在保守的农村,女儿做妓女是让全家抬不起头来的事情,谁会去承认。
罗树标被捕以后,也曾经交代,他之所以杀死这么多三陪小姐,是觉得他们命不值钱,杀几个也没什么。在很多人看来,三陪小姐本来就不是人,是死是活根本无足轻重。
文章来自于:搜狐萨沙讲史堂:《90年代雨夜屠夫的广州版:割奶杀手罗树标2年内奸杀17人 》

NoiseFloor 发表于 2021-12-2 08:08

商河奇案:中国第一奇案


在我看过的古今中外的众多大案奇案中,这个案子可能是最为曲折离奇的,经办此案的刑警说,可能当一辈子警察都未必会遇得上这种案子,有观众说就算最牛逼的编剧都开不出这么大的脑洞,而呼吁将它改编成电影的呼声也极高。这类评语我只在这个案子的评价或弹幕中见过,足可见关于它“曲折离奇”的认可度之高。





这个案子已经有所传播,《今日说法》的“烟锁殡仪馆”,《天网》的“算计”(上下集)都是讲述它的,可能很多人已经看过。有鉴于此,我决定有别于既有的围绕破案过程的常规讲述方式,而是按照时间顺序对整个案件的全程正面展开叙述,可能先揭露案件真相会减弱震撼感,但却会更真实也更能逼近真正的真相,毕竟我相信这个案子的魅力。同时,我会结合可以查到的资料,尽量理清这个案子中,之前很多视频和文章可能并没有说清楚,或者存在疑问乃至错误的地方。

(1)
故事发生在山东省商河县孙集乡,开始时间在2009年。乡里有个养鸡场,厂长名叫王希员,有的讲述中称为王希元,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因为这是他的曾用名。王希员出生于1976年,时年33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但他的婚姻却出了问题,原来他的老婆与他关系不和,前一年已经外出打工,并一直没有回家。由此王希员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





但这段感情却见不得光,甚至有些不讲究。因为他这次的感情对象是一个名叫张本岭的本乡本地朋友的老婆张红霞,所以他理论上算是第三者插足。而张本岭和他的关系一直很好,曾多次帮助过他,比如他盖养鸡场,张本岭就曾出钱出力。可惜张本岭和老婆张红霞的关系也不和,据说还有长期家暴的现象,所以就算已经有了儿子,张红霞依然“红杏出墙”,与王希员混在了一起。
正常来说,张红霞应该是可以选择离婚的途径来结束这段婚姻,但由于各种原因,她并没能如愿,而且估计她和张本岭闹得特别严重,不然她不会冒出极端想法,甚至最后采取铤而走险的做法,那就是和王希员一起合谋,计划杀掉张本岭。王希员为了实现和张红霞长久在一起的目的,或许也有“拯救”张红霞的心理,总之选择了同意。至于二人中是谁最先提出了这个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所谓“奸近杀”,历来如是。事情到这里,不过是婚外情或者说“通奸”引发的现象,倒也份属平常。
2009年3月,两人产生了谋杀张本岭的恶念。以两人的条件和对张本岭的熟悉程度,亲自动手虽然容易杀掉张本岭,比如传统的下毒或谋杀之类,但显然无法轻易善后和脱身,因此亲自动手并不明智,最后两人选择了另一个古老的方法,那就是请杀手,即雇凶杀人。这个事情虽然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事在人为,王希员通过一个叫张纯祥的人,还真找到了两个来自天津的“杀手”,分别名叫韩本利和韩宝山。(有的讲述中称韩本利为韩本立,若非其曾用名,则应为别字。)
经过一番秘密磋商,双方最后谈定以10万元的价格达成交易。之后,韩本利和韩宝山从天津赶赴商河,开始展开对张本岭的“暗杀”行动。据说韩本利和韩宝山二人准备了汽车、斧头、枪支等工具,同时筹划了干掉张本岭的各种不同计划。更得天独厚的是,他们拥有一个“内线”,那就是张红霞,她本就生活在张本岭的身边,因此可以随时告知二人关于张本岭的去处和动向。里外配合、“有心算无心”之下,张本岭的生命归宿似乎已然注定。
然而这两个杀手却有些笨,大概也有些像电影《疯狂的赛车》中那两个笨贼,车撞也好,枪杀也罢,总之各种尝试都未能得手。而在作案的过程中,他们也想到,以当时中国的法治环境和警察破案的高超能力,直接下手恐怕也不明智,因此最终选择通过制造“意外”爆炸来置张本岭于死地,尽量减少可供追查的线索。





2009年10月,他们制造了一个爆炸物,并在张红霞提供的信息帮助下,将爆炸物装到了张本岭的夏利牌汽车上,准备趁张本岭在车上时引爆,炸死张本岭。然而那个“炸弹”却提前自动爆炸了,仅炸碎汽车的玻璃和烧坏汽车座套。两个杀手不死心,2009年11月又故技重施,再次制造爆炸物并安放到张本岭的另一辆福田牌汽车上,计划遥控爆炸。然而这一爆炸物被张本岭提前发现,行动再次宣告失败。
在此期间,张本岭应该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边发生的各类异常情况,比如总感觉被人跟踪,尤其是10月份的汽车爆炸和11月份爆炸物的发现更是令他迷惑。然而他却没有选择报警。在和姐姐的交流中,姐姐问他是不是得罪人了所以遭人报复,然而他却想不出究竟谁会和他有深仇大恨。何况,在没有切实受害的前提下,报警似乎也是一个“小题大作”的举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现实就是这样,没有上帝视角,谁又能知道哪件事究竟是大事还是小事呢?但张本岭也显然加强了戒备,让“仇人”再难有机可乘。
多次行动未能成功,但“经费”却已经花了大把。韩本利和韩宝山不得不多次联系王希员,提出增加费用,在此过程中,双方都已经逐渐对对方产生不满,所以二韩最后甚至有了威胁乃至诈骗王希员的意图,毕竟王希员才是主谋,最担心此事暴露。而二韩,既然杀手都能做,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因此最终的费用增加到了14万元。当然,这笔钱不是一次性付清的,应该是分批支付,而且大头肯定在后头。
可以想见,王希员已然对他们心生不满,任务没完成不说,钱还多要了四万,尤其是二韩的威胁乃至敲诈让王希员心中更加不安。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招来两个祸星。由此王希员不得不思考善后事宜,如果二韩最终杀不掉张本岭,难道任由他们拿钱走掉不成?那岂不是他终生的隐患?
经过苦心思索,王希员终于想到了一个毒计,那就是对二韩开展挑拨离间,并以最后结算的大头“费用”为诱惑,刺激二人互相残杀。具体的做法就是分别告知韩本利和韩宝山,只要杀掉对方,就能单独获得这笔大钱。
客观分析,王希员的这个计策固然狠毒,但却是这个案子的最大亮点之一(所以《天网》栏目取名叫“算计”,正是因此),也是王希员的“自保”之策。首先,王希员要是让二韩拿钱走掉,就等于是将自己“谋杀未遂”的把柄彻底交到二韩手上,说不定二韩哪天心血来潮,就会再来敲他一笔,毕竟天津和山东也没多远。
其次,要彻底封住二韩的嘴,最好的方法就是同样获得他们的把柄,但仅知悉他们是杀手没用,毕竟二韩是他自己请来的。而从二韩的“表现”看,他俩也难说是啥真正的职业杀手,甚至手上都不一定有过命案,何况就算有,王希员也并不知悉。因此只有制造新的把柄,才能真正杜绝隐患。而当前的情形,让二人自相残杀就成了上佳之策,死的人固然不会开口,活下来的人手上已经沾血,自然也会守口如瓶。如此,王希员就和二韩中活下来的人形成了“猜疑链”上的“战略”平衡。





而韩本利和韩宝山,虽然在王希员面前是同盟,但他俩内部也同样存在着“猜疑链”,仅论实施“暗杀”张本岭的行径,就已经是严重违法犯罪,保不准对方哪天栽了就会说出去。何况因为行动的多次失败,二人不可避免地会对对方产生不满乃至怨恨。更致命的是,王希员的离间和毒计已经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事实上的“猜疑链”博弈,就算自己不想杀死对方,但怎么能保证对方不会杀死自己呢?这个险谁敢冒呢?何况还有独占一大笔尾款的诱惑。出来“打工”几个月了,空手回去,对家里也没法交代啊。更不要说,在这类“亡命之徒”之间,原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情谊可言。
由此,韩本利和韩宝山,这一对原本是老乡兼好友的同盟,只能堕入王希员的彀中,开始自相残杀。这里会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二韩之间是否相互沟通过王希员的毒计,估计是没有,而上面也说了,就算有也不会有实质作用。
暗杀张本岭的行动又一次失败以后,2010年1月24日夜里,韩本利和韩宝山以“再次商量行动”为名相约野外,当时两个人心里的想法都一样,那就是先下手为强,干掉对方。很快两个人就打斗了起来。在他俩而言,这是生死相搏,但在王希员眼中,谁死谁活又有什么区别呢?人世间的残忍和悲哀,有时竟是这样的可笑。不知道当夜的王希员,在盯着自己的手机的时候,会更希望接到谁的来电呢?

(2)
结果让王希员稍稍意外。来电的是韩宝山,他的身高和体重都要明显弱于韩本利,但胜出者却是他。原来韩宝山事先准备了一把斧头,占据了武器优势,方才“笑”到了最后。






但王希员才不管这些,他按照事先的商议,开着自己的桑塔纳汽车去“帮助”韩宝山运尸抛尸。王希员是本地人,熟悉当地的情况,他早已计划好抛尸的地点,那就是当地农地中有很多机井,多数已经荒废,极难被人注意到,是比较理想的抛尸地点,而且他事先应该已经踩过点,判断过哪个机井更为隐蔽。

于是王希员、韩宝山将已经死去的韩本利放在桑塔纳汽车后备箱,驱车赶往早就选好的机井。鉴于机井井口很小而韩本利身材高大肥壮,二人将他头脚倒置,硬塞了进去。为了不想让警察查出尸源,韩本利全身衣物都被扒掉,是浑身赤裸着的。至于韩宝山那把作案的斧头,也扔进了机井里。





这一切都在夜色之下进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事后,韩宝山从王希员那里拿到尾款,匆匆离开商河,估计二人此生都不想再见。回家之后,韩本利的老婆问他韩本利去了哪里,他回答说韩本利又打工去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在商河就分开了,现在也联系不上了。
而王希员也开始了善后事宜,他处理了韩本利的衣物,清洗了自己的汽车,但仍不放心,又将车送去重新喷漆,希望可以彻底毁掉所有的痕迹。大概是因为心中有鬼,他一直没有去取这辆车,这辆车就一直放在了修理厂。而且那处藏尸的机井,就像一颗炸弹,说不定哪天就会爆炸开来,他此时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再去看过那个机井。
而前后折腾了近一年,没吃上羊肉却惹了一身臊,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估计王希员也没有什么心思过好马上就要到来的春节吧?
同样失望的还有张红霞,但她这时又有了新的麻烦,那就是她的老公张本岭开始怀疑她有外遇,并掌握了实证。原来张本岭于近期调到了张红霞的手机通话单,发现她和王希员联系密切,由此心生怀疑。张红霞本就不愿再和张本岭一起生活,这时没有了内应任务,便连春节都没过就外出打工,并斩断了和张本岭的联系。
张本岭见老婆离家出走并失去联系,自然不爽,他早就怀疑王希员,所以决定找王希员算账,并追问张红霞的去处。这里交代一下张本岭,他生于1969年,当时在孙集乡王皮村商展公路上开了个门市部,在当地经营殡葬业生意,更重要的是,他还开展运送尸体火化的生意。从他可以拥有至少两辆汽车来看,他的生意应该做的还不错。





面对来势汹汹又本就占理的张本岭,王希员自然心中发虚,他能躲则躲,尽量不和张本岭碰面,就算碰到也矢口否认他和张红霞的关系。张本岭由此更加愤怒,2010年2月14日春节以后,张本岭决定来点硬的,因此伙同他的朋友李文西(1978年生人),计划找机会教训下王希员,并逼问张红霞的下落。为此他们还准备了木棍等工具并放在了门市部。
时间不长,张本岭就找到了机会。2010年3月9日上午,张本岭开的夏利车在王希员的养鸡场附近抛锚了,他找人拖车之余,趁机去养鸡场看看,不想这一看就堵住了王希员,运气倒真不错。但当时的一件事情他应该并不知晓。
那就是,他一直在找的老婆张红霞,此刻居然正在王希员的养鸡场里!原来张红霞外出期间一直和王希员保持紧密联系,当时又是春节期间,她哪里有什么工好打,所以很快就返回了商河。但她却没有回家,反而直接住进了王希员的养鸡场。
所以不难想象,当时的王希员见到张本岭会是何等的心虚和慌张,而为了不让张红霞被张本岭发现,王希员只想尽快将张本岭从养鸡场引开。由此他这一次乖乖的和张本岭一起走了,在走之前,他还故意大声说:“我要跟着张本岭的车去王皮街上开我的汽车”,估计是想提醒藏在屋里的张红霞吧。
二人跟着拖车来到修车厂,其后先后离开,但之后又都到了张本岭的门市部,此时李文西早已等候在了那里,一说他本来就是店里的伙计,另一说是他只是偶尔帮忙看店,但无论哪种,他和张本岭的交情都应该不浅,否则他不会帮张教训王希员。
在门市部中,张本岭开始了向王希员的逼问,但王希员继续否认。二人话不投机,争吵之下,自然就动起手来。张李二人相互配合,以二打一,很快占据上风,张本岭用木棍打了王希员的头部几下,王希员就倒在了地上。刚开始张李二人以为王希员只是晕倒,但很快就发现王希员已然死亡。
这下两人有些慌了,毕竟杀死人命出乎他们的计划和意料之外。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开始考虑处理王希员的尸体。此时,张本岭的职业就派上用场了,他本就日常从事运送尸体火化的生意,很快就萌生了将王希员的尸体冒充成别人火化灭迹的惊天“创意”,并于当天下午就开始实施了此事。这是该案的第二个亮点,可能也是最大最恐怖的亮点,思之令人胆寒。(所以《今日说法》将节目命名为“烟锁殡仪馆”。)
由此可见,张本岭本就是个极为镇定且富于决断的人,大概也是因此,他才能躲过之前的多次暗杀吧。虽然他此时还不完全知道王希员之前对他所做的所有事情。
但凭空冒充别人并火化一个人谈何容易?可谁让张本岭恰恰是这个行业的从业者呢?他不仅深通个中规则,也具备相应的实际物质条件。恰好他手头有一张以前帮人补办火化证明时留下的介绍信,开具方是“乐陵市郑店镇东街村民委员会”(乐陵市是商河县的北方相邻县市),上面有部分内容还是空白的,因此张本岭将空白内容填上,最终介绍信的内容具体呈现为:“乐陵市殡仪馆:我村村民丁某某,男,年龄78,于2010年3月9日因医治无效死亡,请予以火化。乐陵市郑店镇东街村民委员会。”并附落款日期为“2010年3月9日”。(其它视频和文章的介绍此处有3月10日的说法,有误。)





张本岭、李文西当天下午就开车载着王希员的尸体赶往乐陵市殡仪馆,并以上述半真半假的介绍信将王希员冒充成“丁某某”进行了火化。
当时该地火化的工作程序是运尸体的人把尸体送到火化炉附近,火化工作人员问他们火化手续带来了吗,他们只要说带了,就让他们到业务室办火化手续,同时火化工作人员把尸体送到火化炉里火化,约半个小时,他们手续办完了,火化工作人员把骨灰盛到骨灰盒里让他们带走。根据当地的风俗,一般的尸体都是遮着脸用尸袋包着进行火化,是否露出脸来由送尸体的人操作。王希员是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和七十八岁的老年人的脸部当然会有极大差异,但张本岭显然不会让人看到,再说就算看到,工作人员也绝大概率不会注意到。(我曾仔细想过,要说本案中最最恐怖的事情,可能莫过于,被火化前的王希员,真的完全死了么?如果这个案子真能够拍成电影,我希望电影最后一幕是这样的画面:被缓缓推送进入火化炉的尸体,突然间动了一下……)
在此期间,张本岭留了个心眼,那就是他在殡仪馆“运尸人”的登记中,使用了虚假的驾驶证复印件,其内容为:“运尸证明人张召起,……,牌号商河047号”。
在之后办理火化证明时,发生了一件几乎吓死张本岭、并可以当场揭穿案件真相的小事。那就是接待张本岭并办理火化手续的业务室工作人员,居然熟悉郑店镇东街村当地一个也干拉尸体火化生意的朋友,也就是张本岭的同行,他甚至当场打电话问对方:“你村里刚老了人(当地方言,就是死了人的意思),你咋没有拉?”意思就是问他这个朋友为什么没有干这个活,显然他当时是认为张本岭抢了他朋友的生意。然而他那个朋友却说:“我不知道村里老了人啊,估计人家是亲戚吧。”他这个朋友当时应该没有居住在村里,所以不知道村里死人了,这也正常。更关键的是,他当时没有提到送来火化的人的具体名字,如果他真的说出“丁某某”三个字,恐怕事情当场就要露馅!
可以想象,张本岭当时的心里会是何等的惊恐和不安,然而上天“眷顾”了他,让他有惊无险的过了这一关。那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更不会知道,他当时竟然距离一件惊天大案的真相如此之近,大概是因为这件事确实异常离奇,所以谁也不会想到吧。而张本岭经此“考验”,心理素质无疑更加强大了。在返回的路上,他将王希员的骨灰丢在乐陵市善化桥下的马颊河里。
就这样,张本岭成功地利用自己的职业技能和经验将王希员的尸体冒充成别人火化灭迹,让王希员彻底凭空消失。其后,为了营造王希员依然活在人世的假象,张本岭让李文西利用王希员的手机,(这二人之间大概也有猜疑链吧),编辑了一条短信,大致内容是:“我在外面待几天,等我回去后咱兄弟爷们再在一起玩”,并群发或陆续发给了王希员的一众亲朋好友,其后便关掉了手机。当时王希员的养鸡场因经营不善,确实存在借有大量外债的情况,因此熟人们都以为他是外出躲债去了。
身在养鸡场的张红霞当天也曾联系王希员,但电话已打不通。她大概觉得待在养鸡场不太像话,因此第二天就离开了商河,估计真正外出打工去了。之后她应该也曾多次联系过王希员,但显然不会得到回应。而王希员的养鸡场也由他的哥哥代管。
至此,整个案件的实质内容已经全部结束。从婚外恋情到雇凶杀人,从多次暗杀到自相残杀,从杀人未遂到被人反杀,尤其是中间刺激二韩自相残杀的毒计和最后火化毁尸灭迹的手段更是令人匪夷所思。而六位当事人中,韩本利和王希员已经离开人世,虽然在他们亲人的心中,他们应该仍然活在世上,只是暂时没有回家而已。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在暗地里发生的,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事情的发生和真相,甚至连当事人自己,也都仅仅知道真相的一部分而非全貌。但显然他们每个人又都不会说出口,毕竟这是身家性命相关的重大犯罪。
整个案件的大白于天下,似乎需要一个契机。那这个契机会是什么呢?

(3)
没错,相信很多人已经想到,这个契机就是那个藏着韩本利尸体的机井。在整个案件的所有人物和线索中,只有它是最可能暴露的,而且暴露也应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正是它的“爆炸”,掀开了这起曲折离奇的惊天大案。好吧,我们现在进入案件侦破的过程,由于案件的“真相”我们上面已经详细讲述,所以这部分会适当简略一些,重点看看侦破过程的主要突破口,到底是如何逼近真相的。而“真相”和“侦破”之间又有哪些包括当事人、警方乃至我们所有人在内都疏忽甚至没有想到的事情。
2010年7月13日,那个机井所属农地的主人无意间发现了机井中的尸体,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很快就报了警。商河“7.13”杀人抛尸案就此开启。此时距离韩本利被杀已经过了整整半年,这个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现场留给商河警方的证据实在不多,只有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和一把斧头。
据说因为机井窄小,警方动用了挖掘设备才完全取出尸体。经法医鉴定,该死者身高183cm,体重90公斤,年龄在30-40岁之间,面目已无法识别,死因系遭钝器打击头骨致死,而作案凶器便是那把斧头。





对于这类杀人抛尸案,确定尸源是最重要的事情,也是最有力的突破口,一旦查清尸体是谁,破案就指日可待了。由此商河警方先从当地失踪人口开始调查,并逐渐扩大范围,然而即使排查山东乃至全国的人口失踪数据库,也都没有找到符合的人选。这条最“捷径”的路似乎有些走不通。
在对当地村民的走访中,警方获取了一条重要的信息,有村民回忆起在2010年的1月28日,曾经在这个机井旁见过有暗红色类似血迹的东西。同时关于那把斧头的追查也取得进展,韩宝山原本以为随处可见的斧头,实际竟然较为独特,那就是在斧头刃和木头把之间,有两块加固用的金属片。警方随即调查商河县城里所有的五金店,终于找到了唯一一家售卖这种斧子的商店,不得不说,这一点也是够巧的。据五金店的老板讲,他一共进了80把斧子,目前已卖出13把,虽然他已不可能记清买斧子的人,但是这批斧子进货的时间却可以确定是在2009年12月底。两者一综合,警方得出作案时间是在2010年1月期间。





但除此之外,警方却再无任何线索,整个案件的侦破似乎已无路可走,此时离案发已过去近十天,警方身上的压力不小。至此警方不得不转变侦破思路,既然从受害人身上无法突破,那从嫌疑人身上入手呢?首先,嫌疑人既然能够选择机井抛尸,那肯定是熟悉附近情况的当地人;其次,抛尸需要运输工具,汽车应该是首选;同时,嫌疑人杀人后畏罪潜逃的可能性应该不小,也就是说他现在很大的可能是不在当地甚至“失踪”了,毕竟此时距离作案时间不过半年。由此商河警方从“人+车”入手,开始重点排查商河县尤其是孙集乡的17个失踪人口,并对全乡的可疑车辆开展摸排。
应该说这一逆向侦破的思路确实高明,而商河警方的运气也很不错。从此思路出发,一个人很快就进入了警方的视野,没错,这个人就是王希员。从3月份至今已经四个多月了,他不仅影踪全无,甚至连联系都联系不上,符合“失踪”乃至“潜逃”的特征。更重要的是,警方在排查他的过程中,有意识地调查了他的车辆情况,并最终发现了他的那辆被送去喷漆却一直没取的桑塔纳汽车。





原来修车厂的老板并不认识王希员,见这辆车没人取,就将它开到了停车场里,并一直放到现在。在警方摸排的过程中,他提到了这个“可疑”的事。在修车厂老板看来,王希员把那辆还很新的桑塔纳汽车(据说只购买半年之久)送来喷漆就已经有些奇怪,更不要说在经验丰富的警方眼里了。由此警方鉴证人员迅速到场,对那辆桑塔纳汽车做了全方位的检查取证。
在汽车后备箱里,鉴证人员找到了一片树叶,并在树叶上发现一个红点。敏感而细心的鉴证人员没有放过这个细节。事后证明,正是这个毫不起眼的红点,成为“7.13”案能够得以侦破的最重大突破口。因为通过技术鉴定,这个红点不仅是人血,而且与受害者的DNA相符!这辆车曾经装过死者,正是抛尸车辆!
案件至此取得根本性突破,王希员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备受鼓舞的商河警方其后进展神速,虽然找不到王希员其人,但关于他的所有情况和信息迅速汇集,很快警方就通过王的手机通讯情况追踪到了来自天津的韩本利和韩宝山身上。
其中韩本利的身高体重情况和死者较为相近,而通过对韩本利家人的DNA取证和鉴定比对,很快就得出“7.13”案死者正是韩本利,而韩宝山的嫌疑也就此浮现。韩宝山被抓后一开始百般抵赖,然而在DNA比对的铁证面前,他最终只能选择坦白。





但他的交代却震撼了商河警方和当地民众,没想到真相竟是案中有案,除了韩本利的被杀案,还有一起王希员“雇凶杀人”的未遂案,尤其王希员设计让二韩自相残杀的“剧情”更是令人不可思议。仅此一项,办案警察的评价就是恐怕连小说都不敢编的这么曲折。而大多数时候,人的正常心理就是这样,如果觉得一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离奇,那么就很难会再去进一步设想,实情可能还会更为离奇。
鉴于张红霞是主谋之一兼曾经充当二韩的内应,警方迅速将张红霞逮捕归案,张红霞主动交代了所有犯罪情况,和韩宝山的供述取得了相互印证。此时是2010年7月29日,“7.13”案自爆出到侦破,才过去仅仅16天。商河警方的破案能力的确非同小可。之后只要抓捕到王希员,整个案件就可以完美结案了。
在此过程中,张本岭的表现耐人寻味。因为案件涉及到他,所以他被警方多次要求配合问询。可以想象,当警察第一次找到他时,他的内心会是何等的惶恐,估计都以为自己犯的案子要发了吧。
然而随着警察询问的内容以及案件信息的逐步披露,连张本岭自己都连连恍悟和心惊,原来警方不是来调查他杀掉王希员的案子,而是调查王希员要杀他的案子,而前一年的种种异常,竟是王希员雇凶要谋杀他。在后怕之余,他对杀掉王希员的心理认知也显然发生了重大变化。如果说之前他可能还因误杀王希员而有所愧疚不安的话,那此时他无疑会有一种心安理得的感觉,既然王希员早就想将他置于死地,那他将王希员杀掉也就是不该被谴责的了。甚至不排除,他会有真被上天“保佑”的良好感觉。而他的朋友李文西,大概也会因此得到某种心理安慰吧。
有此心理优势再加上强大的心理素质,张本岭面对警方的询问时表现地游刃有余,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何况在当时的警方眼中,他的确是个受害者,谁又敢想他其实也是个施害者呢?
除了保持对王希员的追踪抓捕,其它该做的事情也要做,经过对韩宝山、张红霞的审讯和公诉,2011年初,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判决,韩宝山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张红霞被判有期徒刑11年。其中韩宝山的判决可能会产生争议,毕竟他犯的是故意杀人罪,手段残忍,影响恶劣,怎么会没有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呢?这里仅作一些推测,韩宝山虽然杀掉韩本利,但当时韩本利也有相同企图,同样存在杀人恶意。而更重要的是,案件的真正主谋王希员还没有落网,这个案件不排除还有没被掌握到的关键情况,在此背景下直接判决韩宝山死刑并立即执行,无疑是不合适的。





而对已经“潜逃”的王希员的追捕,警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很容易的时间问题,然而,这显然不会有任何结果。时间很快过去了两年,两年间王希员依旧影踪全无,他不仅没有联系过任何亲朋好友,就连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也从未有过任何使用痕迹,整个人就宛如人间蒸发一般,对他的追捕也似乎走进了死胡同。商河警方开始察觉到了不正常,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甚至想都不敢想的设想:王希员可能已经死了!
而此时,经手此案的一个刑警突然灵机一动,察觉到了案子中的一个细微的“破绽”,这就是那条短信:“我在外面待几天,等我回去后咱兄弟爷们再在一起玩”,其中的“兄弟爷们”是指同辈和子侄辈的人,但这条短信发给过王希员的叔叔大爷辈们,在齐鲁大地这个礼仪之乡,这可是个严重的辈分错误,当地人很少敢这么干。他由此大胆推测,这条短信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王希员,而是凶手在杀他之后所发的呢?因为凶手并不完全熟悉王希员的社会关系,所以才会犯这个极难被察觉的错误。
一旦有了这个设想,警方便有了新的侦破方向和思路。如果王希员真的已经死了,那杀他的人会是谁呢?

(4)
商河警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韩宝山,会不会是他和王希员也有不为人知的矛盾,比如王希员没有给他钱或者钱给的不到位,所以他在杀掉韩本利之后,又杀掉了王希员呢?不管怎么说,他的作案嫌疑的确最大。警方很快就提审韩宝山,然而韩宝山“拒不承认”,一口咬定自己只杀了韩本利就回了天津,绝对没杀王希员。
对此,警方要首先确定王希员具体的“失踪”时间,经过大量走访,很多人反映王希员最后出现的那天是个雾雪天气,这在当地比较罕见,经过商河县气象局的历史数据查询配合,这一天被确认为2010年3月9日,前后一个多月内,只有这天出现了雾加雪的天气情况,这个精准程度无疑是本案令人击节称赞的亮点之一。这让办案刑警也极为振奋,自觉离真相应该已经不远了。
然而通过天津警方的协查,2010年3月9日及前后,韩宝山本人确实是在天津老家,有明确的不在商河的不在场证明。对此警方无疑有些失望,但韩宝山的嫌疑却不得不被排除。
不是韩宝山,那会可能是谁呢?商河警方的刑警们经验丰富,逻辑缜密,在已经有了“王希员已死”的设想前提下,两年多前办案过程中看起来很细微的事情就陆续跳了出来,比如有个刑警提及,当年在问询张本岭的过程中,张本岭曾经很蔑视王希员、韩宝山等人的抛尸方式,放在机井里不是早晚要暴露么?他甚至说过:“如果是我作案的话,我就把他给烧掉。”看来张本岭也有些得意忘形了。而他当初这句看起来很随意的话,现在却让敏感的商河警方备受启发,会不会是张本岭无意中说出了真话呢?之前警方一直认为张本岭是受害者,王希员和张红霞痛恨他,要杀之而后快;但反过来,遭受妻子和朋友双重背叛的张本岭,就不痛恨王希员么?既然痛恨,那他会不会从受害者变成施害者呢?
由此警方开始全力调查张本岭。很快警方就取得了两个重要进展,一是经过张红霞以及拖车厂、养鸡场相关人员的证实,2010年3月9日当天最后见到王希员的人应该就是张本岭,起码这一天他们碰过面。





这就要说到张红霞。在提审已经服刑的她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可笑而又令人唏嘘的事情。张红霞原本以为警方仍是要从她口中“套出”王希员的下落,从而抓捕王希员。为了维护王希员,她一直拒不配合。然而当警方说明来意,尤其是讲出王希员可能已死的严重情况后,张红霞才大吃一惊,如梦方醒。

在她而言,她之前一直认为王希员只是跑了,毕竟只有她完全清楚王希员当初跑的原因,那可不仅仅是躲债,而是担心韩本利的尸体曝光。之后她虽然联系不上王希员,但也从未多想,被捕后更是失去了联系条件。可以想象,王希员是在服刑中的她仅存的希望和慰疗。然而现在警方却告诉她,王希员竟然可能已经死了!
既然有了这个意识,她也和警方一样,很多事情也就似乎豁然开朗了。由此她积极配合警方,说出了王希员最后是跟张本岭一起走了的实情,甚至连她本人也推测,王希员应该是被张本岭弄死了。(当然,我们不确定,当时她是真的猜测到了还是就着警察的设想来拉张本岭下水,毕竟她最恨张本岭。)





第二个进展是警方从王希员的手机通讯上获得了一个之前被忽视的细节,那就是2010年6月份,王希员的手机被一个叫孙某某的女性使用过。2010年7月份警方侦破“7.13”案时,曾经调过王希员的手机通讯情况,但当时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王希员和二韩的联系上,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而此时再看,既然王希员在2010年3月9日后就失踪甚至死了,那6月份他的手机还被使用,不就是一个大大的怪事么?
经警方调查,使用手机的这个孙某某竟是李文西的女朋友,而李文西又与张本岭关系密切。看来李文西在发完短信后,心还挺大,居然留下了王希员的手机甚至将之送给了女朋友,真是堪称“猪队友”。
应该说,这个发现对于整个案件的侦破极为重要,但既有的各类视频和文章都没有提到,大概是觉得会削弱“戏剧性”吧。其实不必如此,这个案件原就错综复杂,层次丰富,全部的侦破历程又如此漫长,无论警方还是所有有关人员(不仅仅是当事人),存在疏忽或想不到的情形,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由此警方做出大胆假设,张本岭具有杀死王希员的重大作案嫌疑,王希员应该是被其杀掉并火化灭迹了!
然而现实中的刑案侦破,远非推理小说或影视中仅仅“拍脑袋”和只靠想象推理那么简单,它必须具备切实直接的证据才能实际进行,并做成无可置疑的铁案。
由此商河警方正式将“3.9”杀人案立案侦察,开始传唤张本岭、李文西、孙某某三人前来问询。同时,警方又从两方面开展具体调查,一个就是寻找杀人现场和杀人证据,警方凭借经验推测杀人现场应该是在张本岭经营殡葬生意的门市部。然而现在已经是2012年11月份,张本岭的那个门市部早已经在2010年的10月份就退租了,其后这个门面房经过了一次转卖和一次出租,中间又经过一次重新粉刷,现在已经是个钢材门市,现场最终没有取到任何有效证据。(这个细节各种视频和文章都没有提到,可见现实生活的丰富性,以及一般悬案侦破的取证难度。)
但据最初的出租人反映,其在张本岭当时的门市部中看见过一把三座的联邦椅。更重要的信息来自张红霞,她回忆出一个关键细节,就是这个联邦椅上面的坐垫被扔掉了,张本岭解释说,脏了就扔了,当时她还很奇怪。这种事情的确罕见,脏了清洗就是了,怎么能扔呢,多浪费。看来从2010年3月份王希员“失踪”到2010年7月底被抓之间,张红霞还是回过家的。





于是,这个联邦椅就成了可能唯一的证据载体,而庆幸的是,警方还真就在张本岭的家里找到了这个联邦椅,这是这个案子另一个不可或缺的巧合。鉴证人员再次登场,从联邦椅的几个隐蔽处一共提取到了6处血迹,最终鉴证都是属于王希员的。看来张本岭还不够“浪费”,虽然扔了垫子,这个联邦椅却没舍得扔,还把它从门市部搬到了家里。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没有想到过案子会发,尤其是椅子上还残留血迹吧。
另一方面便是追查殡仪馆方面火化毁尸灭迹的证据。警方抽调了张本岭所有业务范围的殡仪馆的历史记录,发现2010年3月9日前后10天内,张本岭一共火化了5个人,但这5个人都有真实的火化介绍信,相关殡仪馆也开具了火化证明,手续似乎很完备。各类视频和文章的讲述中,都说警方对此做了大量繁重的数据检索比对工作,终于发现这5个人中的一个“丁某某”,已经在2008年12月就被火化了。然而我个人倾向于认为,警方应该是采取了更直接也更便捷的方法,那就是调查这5个人的家庭背景,反正也就5个人嘛。





不管怎么样,警方很快就发现了猫腻,这个“丁某某”隔了一年多的时间被火化了两次,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第二次被火化的人会是谁呢?乐陵市殡仪馆保存了第二次火化的运尸人“张召起”的驾驶证复印件,警方也在张本岭的家中取证到了同名的驾驶证,更重要的是,在前者复印件的签名处有个红色指纹,后经鉴定和张本岭的右手食指指纹一致。也就是说当天的“张召起”就是张本岭本人,所谓“张召起”只是假证件上的名字。而火化介绍信上的部分文字笔迹,后来也被鉴证正是出自张本岭之手。(这里有个可怕的设想,当然只是基于更加离奇的设想,那就是,这会是张本岭唯一一次做这种事情么?再强调一次,这只是基于离奇的设想,不牵涉现实。)
联邦椅上的血迹,证实王希员是在与张本岭有关的空间场所内被杀;乐陵市殡仪馆的各项证据,证实张本岭火化过一个并非“丁某某”的人,在警方掌握的这些铁证面前,心理素质强大的张本岭也终于崩溃,他不得不交代了杀害王希员并火化灭迹的犯罪事实。而他的口供和李文西的口供也取得了相互印证,除了他们杀害王希员时有含糊不清甚至相互推诿的证词。
至此,整个案件终于全部告破!
这场从2010年7月13日开始,至2012年11月份的案件侦破工作,不仅历时整整两年4个月,而且中间困难重重,其中第一个案子虽然有尸体,却不知道尸源是谁,第二个案子虽然判断人已死了,但却又找不到尸体,而两个案子中的受害者和施害者的身份竟然多次反转,曲折离奇之中更有曲折离奇,不能不令人叹为观止。所以我把它称为“中国第一奇案”,而我个人也真的希望,它可以被搬上荧屏。
商河警方两次成功运用逆向侦破的反常规方法,大胆假设,细致求证,表现出了极为高超扎实的破案技巧和功底。尤其是第二个案子,在没有见到尸体的情况下就按照假设开展侦破,如果一旦假设错误,那警方将要如何收场?公安机关的威信何在?但,可能恰恰是因为这个案子确实太过离奇而又线索完全匮乏,所以也逼着警方不得不施展全身解数甚至不得不冒险,大概非如此不足以逼近真相吧。
同时不可否认,运气也占有极为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案件初期,王希员汽车后备箱的那片树叶上的红点,若非这个细节的发现,整个案件就不会和王希员挂上钩,那这个案件的侦破就不知道会呈现出何种局面和走势,甚至能不能侦破都可能难说。第二个案子中的几个巧合尤其是那个联邦椅的发现,也要感谢运气的眷顾,最终补足了最关键的证据链。
而张红霞若是知道了王希员被张本岭杀害和毁尸的真相,不知道她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她当然是令人同情的家暴受害者,但不可否认也是整个案件的真正发起人,最终演化成这样的局面,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该情何以堪吧?
最后说下整个案件的结局,2014年4月,张本岭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李文西被判处9年有期徒刑。(李文西归案后有举报他人偷窃的立功行为,且在本案中处于从属作用,故有减轻处罚。)
而韩宝山的死缓刑罚在2015年减刑为无期徒刑,张红霞也依然在狱中服刑。六位当事人,两位惨死,四位坐牢,五个家庭因此遭受重创。惨痛的教训再次警醒世人不要轻易犯法,尤其“人命大于天”,“命案必破”也是社会的底线,不容蔑视,否则必遭严惩。





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起来再天衣无缝的犯罪都逃不过警方的法眼和科技的进步。这个案子中几次关键的突破都有技术力量的重大贡献,这还只是十年前。近几年随着“白银案”、“吴谢宇案”等典型疑难案件的侦破,个人的能力业已被证明完全落后于时代和科技的力量,这一点就更不用怀疑和挑战了。

注:文中图片部分取自《天网》栏目“算计”。本文写于2020年1月。

redhat9i 发表于 2021-12-2 08:17

日本有一个真实的案子,一对夫妻,2 年内诱骗了 12 人,将他们囚禁在一间公寓,使其互相残杀,最终将这些尸体用菜刀、锯条肢解后,再用搅拌机捣碎投入大海。

这是震惊日本的北九州监禁杀人事件,唯一幸存者服部恭子在 2002 年逃出这间魔窑后,这桩案件才付出水面。

让我们从那场惊心动魄的少女出逃说起——

2002 年 1 月 30 日凌晨 4 点,冬日的一个清冽的凌晨,70 岁的服部荣藏和老伴服部寿子一起早早地起了床,两个人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门铃的响起。

荣藏和寿子是一对老夫老妻,居住在北九州市门司区的一处宅院里。他们有一儿一女,儿子服部清志 40 岁,几年前跟妻子离婚后带着女儿独自生活,女儿服部雅子,最近因为丈夫出轨而刚刚离婚,也一个人住在北九州市内。对于这样一对老夫妇而言,在冬日的凌晨早早起床,肯定是有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事情的缘由是,就在前一天晚上,荣藏夫妇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跟着儿子清志住的孙女,服部恭子打来的。与平时打电话来问候的恭子不同,那天电话里的恭子听起来相当紧张,而且只敢用很小的声音对接电话的奶奶说:

「现在叔叔在洗澡,我偷偷打电话给你。明早五点我过去,别锁门。」

说完就匆匆挂上了电话。

接电话的奶奶也搞不清恭子在电话中所指的「叔叔」是什么人,但是凭直觉她感觉事情不妙,于是从一早起,荣藏和寿子两个人就紧张地守在家里,等着孙女恭子的到来。

清晨 5 点整,门铃响起,恭子也顾不得等爷爷前来开门,便迅速打开大门跑了进来,立刻转身把大门锁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 不用说,她是一路狂奔过来的。荣藏和寿子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而恭子抬头看见奶奶的面容,便立刻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之后几天,恭子就睡在了奶奶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卧房里。除了吃饭和洗澡、上厕所,她整天躲在屋里,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睡觉。看到孙女的样子,老两口不用说也能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趁着恭子吃饭的时候,奶奶悄悄问她出了什么事,而恭子无论当时心情如何,只要听到奶奶问起这个事儿,便立刻紧闭嘴唇,一言不发。

另外一个让荣藏夫妇担心的事情,就是恭子在洗澡前换衣服时,奶奶无意间瞥见恭子的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因为恭子跟父亲清志一起居住,所以奶奶自然想到了这些淤青是清志殴打恭子的结果。于是奶奶换了个方式,问恭子「最近你爸爸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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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 年,清志和前妻离婚之后独自带着恭子生活。清志的职业是一名房地产中介,这个职业在日本泡沫时期十分吃香,清志也因此攒下了一大笔钱。1994,清志带着恭子搬进了公司的宿舍,而且与自己的父母荣藏夫妇也减少了来往。奶奶向恭子问起清志,是因为她已经有六七年没见过他了。

听到奶奶提起父亲的名字,恭子先是犹豫了一下,但之后还是小声说道:

「爸爸最近经常去国外出差,所以也不怎么见得到他。」

作为一名房地产中介,清志频繁去国外出差是几乎不可能的。但奶奶也没有就此生疑,反而是爷爷,得知自己的宝贝孙女被打得满身伤痕,自然怒不可遏。他对恭子说:「清志这小子简直太不像话了!竟然敢打你!把他给我叫回来,我要好好教训他!」

而恭子只是说:「爸爸每天都飞来飞去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联系不上。」

荣藏夫妻两人跟恭子继续问到清志的近况,然而恭子就此陷入沉默,一句话也不说了。夫妻两人只得带着满腹疑团,继续照顾着恭子。

这期间,恭子拜托爷爷荣藏,用他自己的身份为恭子开办银行账户,并且开始申请国民健康保险 —— 日本的社会制度里不存在「身份证」,所以大多数需要身份证明文件的时候,都会要求你出示健康保险证。

一周之后的一个晚上,一名不速之客敲响了荣藏家的房门。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荣藏的大女儿,清志的姐姐雅子。看到姑姑雅子的身影,恭子不单没有高兴地迎上去,反而惊恐地瘫倒在地上,随后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自己的屋子。荣藏夫妇正在奇怪于孙女的异常举动的时候,雅子先开口了:

「爸爸,恭子回家了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随后雅子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后对电话的那一边说:

「我在外公家呢,晚点儿再回去。乖,你先睡吧。」

听口气,似乎是在给她的儿子打电话。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通电话打给的,是一直蹲守在荣藏家外的一名男子。电话中的「晚点儿再回去」是两人商量好的暗号,意思是「恭子在这里」。果然,不多时,门铃再次响起。门外站着的,是一名穿着西装,带着眼镜的斯斯文文的青年。

「您好,我叫宫崎,是雅子的男朋友。突然来访十分冒昧,请问能让我进去说话吗?」

荣藏赶快把宫崎让进屋,带到了客厅。雅子和宫崎肩并肩坐下,荣藏坐在了他们对面,奶奶寿子去泡茶。

「我今天来,是想跟您正式见上一面,谈谈我跟雅子的婚事的。」宫崎恭恭敬敬地说到。

荣藏显然被这突然的访客吓了一跳,但看对方眉清目秀,而且举止文雅谈吐稳重,于是对宫崎也慢慢放下了戒心。

据宫崎介绍,他和雅子的相识,是通过清志介绍的。

(特别提示:以下内容并非完全的客观事实,全部基于宫崎的自我介绍,以及他人对宫崎的了解)

宫崎是一名电脑工程师,在清志手下工作,帮助他设计彩票中奖预测软件。清志几年前辞去了房地产中介的工作之后,自己准备创业,而宫崎就是那一时间与清志认识的,而且两人志同道合,于是便联手开办了一家软件公司。

因为创业后的清志工作非常忙,经常要往来于海外和日本之间,于是在他的提议之下,照顾女儿恭子的事情便被委托给了宫崎负责:直到 18 岁前,恭子的一切日常生活和活动都由宫崎来负责打理,清志按月支付给宫崎生活费。

因为欣赏宫崎的为人,于是清志也把姐姐雅子介绍给了宫崎。宫崎虽然长相潇洒,但据他所称,自己完全不知道如何与女孩交往。尽管因为业务应酬,宫崎不得不带着客户,一起去一些声色犬马之所,但每当陪酒小姐围上来,宫崎总是充满了反感地把她们冷落在一边。但另一方面,宫崎对雅子却似乎是一见钟情,经常时不时地给她打电话谈天。

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宫崎主动约雅子见面的机会渐渐少了。然而,他还会时不时地打个电话给雅子,向她诉说自己的工作有多忙:

「好久不见啦!我现在在筑波大学的讲堂里,给 2000 多名大学生讲课呢。」

「最近还好吗?昨天刚刚飞到美国来,NASA 这边火箭制造出了问题,叫我来给他们做指导。」

「刚刚在日本中央银行的地下金库里,因为要设计全日本的电子银行系统。」

「你猜我在哪儿?我在海面下一万米深的潜水艇里呢!」之后听筒里传来了咚咚的敲击声。

......

因为这些时有时无的电话,雅子也从心里认为宫崎是个非常了不起的青年才俊。之前一直被离婚手续烦恼得不行的雅子,刚刚彻底完成了离婚手续,便接到了宫崎的求婚:

「雅子小姐,请您嫁给我吧!我们一起来照顾恭子,建立一个温暖的家庭。我一定会让您幸福的!」

雅子受宠若惊,没多想就答应了宫崎的求婚。自此之后,她不但常常与宫崎出双入对,更是拿出了自己的多年积蓄,为宫崎解决了很多次公司资金周转的「燃眉之急」。

就在恭子从宫崎的家中逃走的第七天,宫崎一脸凝重地找到了雅子,对她说:

「恭子偷了公司保险柜里的一笔钱消失了,我怀疑她跑到了你父母家,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因为事关重大,公司被盗是必须要去警察局报案的,我怕警察的搜查对恭子今后的人生不利,最好还是先当作家务事处理吧。」

雅子尽管喜欢宫崎,但还是怕这样一来,宫崎会打骂自己的侄女恭子,所以有些犹豫。宫崎见雅子迟迟不肯打电话,于是接着说:

「如果这事让恭子的父亲知道了,他肯定会狠狠打骂恭子的。而且警察一旦介入调查,也会把她带走审讯。她太小了,受不了这些的,所以咱们这是在帮助她,请你一定不要心慈手软!」

雅子左右为难,但看着自己心爱的宫崎急切的样子,雅子最终同意帮助宫崎来寻找恭子的下落。于是这就出现了我们上面看到的一幕,雅子来到了自己的父母家,在确认了恭子确实藏身于此之后,她拨通了宫崎的电话。

宫崎对着雅子的父母,也同样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他文质彬彬的外表,以及跟清志、雅子的关系,马上就让荣藏夫妇对他建立起了信任感。宫崎也趁热打铁,开始在雅子的父母面前,谈论起他准备举办的盛大的婚礼,以及给雅子买钻石戒指的打算等等。荣藏和寿子看到离婚的女儿还能碰到这样热情的好男人,不由得从心里高兴起来。

就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恭子从楼上走下来,看到了宫崎。她一只手指着宫崎,双腿发颤,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马上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宫崎也不急于追赶恭子,而是突然严肃地对荣藏说到:

「恭子来到您这里之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荣藏便将恭子借用身份办理银行账户的事情跟宫崎说了。宫崎皱紧了眉头,用冷静的语调对荣藏夫妇说:

「恭子最近交了一些不良少年的朋友,那些人怂恿恭子做了一些坏事。上周她来到公司,打开保险柜,偷走了 250 万日元现金。我怀疑她开账户的目的,是要把这笔钱存到银行里,然后去跟这些不良少年们鬼混。」

荣藏想起来前几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确实从恭子的书包里看到了几十万现钞,于是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恭子来。宫崎接着说:

「一想到清志社长把恭子全权委托给我,而我却没能履行一名监护人的责任,让恭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都是我的责任。我愧对清志先生的信任啊!」

说罢,宫崎摘下眼镜,开始哭了起来。雅子连忙开始安慰他,荣藏也忧心忡忡地连忙说这不是宫崎先生的错,而是恭子自己太不争气了,他这个做爷爷的也管教不严。宫崎擦擦眼泪,抬起头对荣藏说:「那我今天就把恭子带回去,跟她好好谈心,您看可以吗?」

对于宫崎这样流畅的演技,荣藏突然有了一丝警惕,他回答道:「这件事,咱们还是听听恭子的意见吧。」

荣藏和寿子上楼去,好不容易把恭子劝了下来,让她在桌前坐好。宫崎亲切地对恭子说:

「之前都是叔叔不好,不应该那么粗暴地对你吼。现在叔叔也很后悔,而且照顾你的森阿姨也非常自责。咱们今天就回家去,我跟你爸爸好好解释,不会让他打骂你的,你看好不好?」

恭子连头都不敢抬,只是一直拼命地摇头,身子往后倾斜着,仿佛坐在桌边是像在受刑一般。

荣藏见恭子如此抗拒,心里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疑虑。然而如果自己的孙女如果真的和不良少年们搅在一起的话,他也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对于宫崎和恭子两个人的反应,他都是将信将疑的。于是他对宫崎说:

「我看恭子她好像心里还没有完全放心,而且今天时间也很晚了。不如这样,今晚先让恭子在这里睡一觉,明天一早,我和她奶奶一起把她送回去好不好?」

没想到之前文质彬彬的宫崎,此时却突然变得凶相毕露,他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

「不可以!爷爷您这样溺爱恭子的话,我这个监护人岂不是变得没有意义了?今后我还如何管教恭子?无论如何,今天恭子必须跟我们走!」

此时雅子也站了起来,站在宫崎身边,表示对他的支持。

恭子此时开始哭了起来。在一旁为难的荣藏和寿子,望着丝毫不肯退让的宫崎和雅子,只好安慰恭子说:「恭子,今天你就跟宫崎叔叔回去吧。明天一早,我和奶奶就一起去接你回来,你看好不好?」说完,荣藏便抬头望向宫崎,宫崎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在所有的坚持之下,恭子被姑姑雅子半推半拉地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装。奶奶寿子也跟着进了恭子的房间。

恭子草草收拾了自己的睡衣和外套,将它们塞进随身携带的背包里。趁着雅子姑姑转身的工夫,她连忙将一个纸团塞进了奶奶的手里,小声对她说:「等我走了再看。」之后恭子便跟着宫崎和雅子两人走出门外,坐进了宫崎车的后座,雅子跟着她钻进了车中。

在大门口送别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荣藏让宫崎留下了他的住址和电话,然后老夫妇两人看着宫崎的车疾驰而去,心里却感到了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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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子被塞进车里的时候,后座上早就有一个人在等着她了,那个人就是前面宫崎提到的「森阿姨」。她 40 出头的样子,留着不合年龄的娃娃头。看到恭子被带到了车里,她对着恭子露出了僵硬而又诡异的笑容。

「恭子小姐,你回来啦?」

恭子此时已经彻底绝望,不敢看森阿姨的脸。雅子和森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恭子夹在中间。宫崎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员的位置,启动了车子。在车上,宫崎开始给雅子和森进行互相介绍:

「这位是森女士,是清志社长请来照顾恭子起居的。她之前对恭子有些严厉,但人是个好人,非常可靠。」

「雅子女士是清志社长的姐姐,也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准备明年就举办婚礼,作为结婚纪念的钻石戒指,现在正在瑞士订做,过几个月就能戴到她手上啦。」

森对着雅子也露出了笑容,「真棒呀,好羡慕你们两个人呢!」

雅子跟森简单打过招呼。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处公寓楼外。宫崎让森带着恭子先回去,然后雅子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两个人开着车去海边兜了风。当天晚上,雅子满怀幸福地,幻想着自己跟宫崎的婚后生活,甜甜地进入了梦乡。然而同时,还有三个人彻夜未眠。

恭子回到家中,听从着森阿姨的指令,换上了森阿姨早就给她准备好的睡衣,然后便被反锁在了屋里。荣藏和寿子夫妇,在宫崎将恭子带走之后便心神不宁地两个人,开始讨论起了宫崎这个人是否可靠,恭子是不是真的行为不端的问题。尽管荣藏对于整件事仍然将信将疑,但奶奶寿子出于直觉,觉得恭子其实是受到了虐待,不堪打骂才从宫崎的家里逃走的。

这时,寿子突然想起了恭子在临走时,给她手里塞的纸团。她连忙找出来,夫妻两人凑在灯下一看,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叔叔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请一定来接我回家 不然」

尽管匆忙之中,恭子没能将内容写完,但写下的内容,已经让人细想之后毛骨悚然。于是老夫妇两个人决定天一亮,就去接恭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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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九点,荣藏拨通了宫崎留下的电话。电话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荣藏赶忙说明了来意,但是电话那边的女人说:

「对不起,现在清志社长和宫崎先生都还没有来到公司。您说要接恭子小姐回去,但是她一早就出发去了打工的美发店,因为今天有新入职员工的培训。她自己说这个培训要持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应该是联系不上她了。」

打工的美发店?荣藏从来没听恭子提起过这件事,于是他追问道:

「那么她打工的美发店在哪里?培训又去了哪里?」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电话那边的女人说完这句话,立刻挂断了电话。荣藏此时才明白,自己被宫崎骗了。然而与被骗之后的后悔相比,荣藏和寿子两人更为担心的,是昨晚被带走的恭子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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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就在老两口准备报警的当口,家里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打来电话不是别人,正是恭子本人。

「恭子,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儿?给你办的健康保险证已经办好了寄到家里了,你从那边能逃出来吗?」奶奶寿子非常急切地问,然而恭子那边的回答却令人大吃一惊。

「死老太婆,谁让你多事儿的?谁说让你帮我办健康保险的?干这种多余的事情,老不死的东西!」

恭子在电话中不断地咒骂着荣藏和寿子夫妇,让这对老夫妇的疑惑更加强烈了:恭子的声音时断时续,完全不像是一个愤怒的人在发泄情绪,更像是照着什么东西在念出来的感觉。电话那边的恭子,似乎是在有意激怒着这对老夫妻,然而见多识广的这对老人,心中更多的是在担忧着恭子:她明显是在被人挟持着。

电话最后,恭子扔出一句「别再找我了!不然我就去自杀!」就挂断了电话。这更加确认了荣藏和寿子的判断,恭子的生命已经被别人掌握在手里了。然而,他们又不敢贸然报警,因为对方很可能在报警之后对恭子不利。

荣藏拨通了女儿雅子的电话,想从侧面打听一下宫崎这个男人。电话打通后,荣藏刚一开口,雅子便不耐烦地说:「爸爸,我的事情不用您操心。宫崎是个可靠的好男人,恭子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我还很忙,没事儿不要打电话来。」

就在这样的进退两难的境地里,几周时间过去了。3 月 5 日夜里 12 点左右,荣藏的电话突然响了起了来。

打来电话的依然是恭子,与上次满嘴脏话的她不同,恭子的语调又回到了最初打电话来时的样子,谨慎小心地几乎用耳语的声量说:

「明天凌晨我从这里逃跑,大概五点到家,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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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藏和寿子一夜未眠,他们不知道这次恭子是真的逃跑,还是宫崎布下的又一个陷阱。天色渐亮,时钟指向了五点,然而大门毫无动静。

五点半,令人发疯的寂静仍然在继续着。

六点整,恭子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就在荣藏和寿子以为恭子逃跑失败的时候,6:20 分,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恭子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我在国道路边的加油站,地址是 XXXXX,请快来接我,不然就一切都晚了!」恭子的声音听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荣藏和寿子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慌慌张张地出门启动了自己的皇冠轿车。车子沿着海岸公路飞驰着,30 分钟后,荣藏在和恭子约好的停车场里把车停下。恭子此时躲在停车场边上的灌木丛里,警惕地盯着停车场里的动静。当她确认荣藏没有被跟踪的时候,慌慌张张地从灌木丛里跑出来,直接冲进了荣藏的车里。也许是一夜之间经受了太多惊吓的原因,或者是自己沿着国道逃跑时劳累过度,恭子随后便陷入了昏睡。

荣藏将车开回家里,让寿子先回家看看情况。心思缜密的他,明白一旦恭子再次从宫崎的家中逃跑,宫崎一伙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来自己的家中找人。于是他启动引擎,带着恭子一起把车开到了远离市区的山区里。在一片寂静的森林中,荣藏将车子熄火,和恭子两个人钻出车子,站在草地上。他递给恭子一罐橙汁,开始问她这段时间的遭遇。然而,恭子只是紧紧闭着嘴,什么也不肯说。

荣藏把手中的烟头摔在地上,狠狠地碾灭它。他横下一条心,用平静但坚定的口气对恭子说:

「你爸爸清志,其实已经死了吧?」

听到这句话,恭子立刻泪如雨下,她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对荣藏用尽全身力气喊到:

「爸爸他被叔叔杀掉了!!」

荣藏心中咯噔一下,一直以来不祥的预感,果然是真的。他强忍着自己复杂的心情,将恭子抱在怀里,对她说,「咱们去警察局报案,你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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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察局里,荣藏和恭子向警方说明了来意,随后一名女警察将恭子带到了一间单间里进行笔录。未曾想到的是,这次笔录异常地长,持续了数个小时。接近傍晚的时候,笔录终于结束了。女警拿着厚厚的一摞笔录记录,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来到了荣藏的面前。

「根据您孙女的这些笔录记录,这起事件相当复杂。」女警说话似乎有所保留,荣藏于是继续追问道:「您说的复杂,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要么是您的孙女受到的刺激太多,精神错乱了;要么…」

「要么?」

「要么就是,我们遇到了一起日本前所未有的,可能是目前为止,最恐怖的一起连环杀人案。」

上次我们说到荣藏带着恭子前往警察局报案,因为恭子所提供的案件信息过于巨大,警方暂时无法确定案件的规模。谨慎起见,警方请作为恭子法定监护人的荣藏一起,来参加对恭子的继续询问。

荣藏走进问询室,恭子整个人缩在椅子上,还在小声地抽泣着 —— 显然刚才那几个小时的笔录,使她的情绪出现了相当大的波动。负责给恭子做笔录的那名女警,将笔录中的一段指给荣藏看,里面赫然写着「宫崎命令我自己(恭子)用钳子拔掉自己的脚指甲,作为逃跑的惩罚」。看到这种光是想想就会让人浑身不自在的虐待,荣藏简直无法相信那天坐在自己家里,得意洋洋地谈起跟雅子准备结婚的那名青年,竟然如此残忍。

但事实上,这名自称「宫崎」的青年,其残忍程度要远远超过荣藏的想象。

警方为了确认恭子的伤势,以便于收集证据,利用「故意伤害」的罪名来迅速逮捕宫崎,于是要求恭子将鞋袜脱下,来看看她说的「拔掉脚指甲」是否是真实的。恭子照办了,当她脱掉袜子的那一刻,屋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恭子的双脚的十个指甲全被拔掉,血肉模糊的脚趾前端,只残留着薄薄的一层薄膜。顺着裤腿往上,小腿的前侧,皮肤和骨头靠得最近的部分,满满的都是青紫色的瘀伤,以及高低不平的肿胀。恭子的笔录中,写道:

「宫崎命令我(恭子)跪在浴缸边上,小腿要直接硌在浴缸上,不许用手撑着。一旦滑下来,就必须接受惩罚:自己用木刀打小腿。这也是避免我逃走的方法。」

看到这些,荣藏对宫崎杀害了自己儿子清志的事情,已经深信不疑了。为了进一步核实恭子的笔录,同时对恭子这名重要证人进行保护,警方对恭子的伤势进行了处理之后,要求恭子暂时先住在警察局里。于是荣藏回家为恭子取来了洗漱用具和睡衣,安顿好恭子后,便独自开车回家。

就在此时,宫崎果不其然,出现在了荣藏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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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藏回到家中,觉得气氛有些异常:门口有一双男人的皮鞋。走进客厅,宫崎和寿子正坐在桌前,相对无言。宫崎见荣藏回来了,还是摆出一副好青年的样子,对他说:

「请问恭子是不是跑回来了?她前几天深夜跑出去找不良少年们,我和森女士在外面找了她很久,才在公园里见到了她。把她带回家后,她跟我们大吵了一架,昨天夜里又不辞而别了。我们都很着急,这件事如果要是让清志社长知道了,恐怕又要揍恭子了。」

尽管刚刚目睹了宫崎对孙女的暴行,而且也得知儿子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杀害,但毕竟是经历过岁月洗礼的老人,明白自己如果此时跟宫崎当面对峙,在体力上没有任何优势,恐怕还会跟老伴一起被宫崎所害,所以荣藏没有在情绪上显现出任何的波动。他平静地对宫崎说:

「恭子确实是早上跑回来了一趟。但是回来不久后,就说要去找朋友玩,大概中午的时候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走的时候也没说清楚去找谁玩,我跟她奶奶也在着急呢。」

宫崎看到荣藏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也就踏实了一半,因为他最怕的就是恭子把他的所作所为告诉外人,甚至是报警。既然荣藏没有什么愤怒的样子,估计是应该还不知情,于是他悄悄将藏在桌子下面,手中握住的匕首,收回了自己的裤兜中。

「既然这样,恐怕今天我也没法把恭子带回家了吧。虽然清志社长将照顾恭子的重任委托给了我,但毕竟恭子已经 17 岁了,离之前与社长说好的照顾她到 18 岁的约定,也差不了几个月了。我看不如这样,今天我们做个了断好了。」宫崎对荣藏和寿子说到。

「你的意思是?」荣藏警惕地问宫崎。

「之前我一直不敢跟您说,其实,恭子她喜欢上我了。」宫崎大言不惭地说,「尽管我是她的监护人,受她父亲的委托来照顾她。但大概是我自己比较优秀的缘故,与恭子朝夕相处,让她越来越迷恋我。说实话,我自己也很困扰这件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接受恭子对我的感情。您知道,毕竟我心里只有您的女儿雅子一个人。」

荣藏强忍怒火,冷眼看着宫崎表演着他的独角戏。

「如果荣藏先生能够同意的话,我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正式结束照顾恭子的责任。我会写一个书面说明,由您和我签字,正式将恭子的抚养权转让给您,您看可以吗?」

荣藏知道事情不会像宫崎说得那么简单,于是发问:「条件是什么?」

「条件也很简单,清志社长在将恭子委托给我的时候,附加的条件是每月给恭子提供 25 万日元的抚养费,等到她 18 岁的时候,清志社长会将所有的抚养费一笔付清。我从恭子 10 岁起就接手照顾她,到今天为止是 7 年零 7 个月,按照每月 25 万日元计算,一共是 91 个月,2275 万日元(约 140 万元人民币)。您看什么时候能够付清这笔钱?」

面对狮子大张口的宫崎,即使明知这是敲诈,荣藏也没有显出任何的愤怒。他对宫崎说:

「事关重大,这件事我还要跟寿子好好商量一下。如果今天恭子回来的话,我们会马上通知你的,你看今天是不是就先到此为止?」

宫崎显然还不想善罢甘休,他再次提出要找到恭子,让恭子亲笔写下「同意与宫崎断绝关系」的证明,才能放心离去。无奈之下,荣藏当着宫崎的面拨打了恭子的手机,然而电话并没有打通 —— 宫崎不知道,荣藏与警方早就商量好,这段时间家里只会通过警察局的座机与恭子联系,恭子所有的手机来电都拒绝接听。看到荣藏也确实联系不上恭子,宫崎只得作罢,告别离去。

第二天的 3 月 6 日,早晨 6 点,荣藏家的门铃响了起来。站在门外的是之前出现在宫崎车上的森女士。森女士对荣藏夫妇介绍了自己,说自己被宫崎委托,前来取走恭子的行李和衣物。尽管荣藏说让森赶快离开,但她坚持说如果不拿走恭子的东西的话,自己就跪在门前不走。于是寿子转身进屋去收拾恭子的衣物,将她的东西都装在了一个旅行袋里,拿给了森。

本以为森拿了东西就会走的荣藏夫妇,却发现森打开了旅行袋,当着他们的面开始一样一样清点恭子的衣物 —— 事后想起来,自称是「森」的这个女人,显然对恭子的每样东西都烂熟于胸。她坚持要带走恭子的一切东西,显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森翻过了手提袋里的所有衣物,沉默片刻,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不对!!少了一件睡衣!!衣服上有小熊图案的睡衣找不到了!!」

荣藏此时才想起来,森所提到的这身睡衣,已经被他们送到了住在警察局的恭子那里。急中生智的寿子连忙说:「那身睡衣已经送给亲戚家的小孩了。」

然而森的情绪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她依然大喊大叫地嚷着「把那套睡衣还给我!!找不到是不可能的!!宫崎先生的命令是找到睡衣!!」没过多久,宫崎也出现了。他不但没有去阻拦近乎癫狂的森,反而同样逼迫着荣藏和寿子交出那套睡衣。时近中午,接到了宫崎电话的雅子也赶到了荣藏家里。看到之前一直温文尔雅的宫崎先生突然变得凶神恶煞一般,雅子似乎也觉察到了有些不对劲。

在门口大吵大闹是非常有失体面的一种行为,但荣藏和寿子夫妇横下一条心,坚决不让宫崎和森两个人进门。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荣藏夫妇毕竟已经是 70 岁的高龄,体力渐渐支持不住。趁着宫崎跟荣藏在拼命争论的时候,森一头冲进了荣藏家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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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屋中的森,二话不说直接跑上了二楼,直奔恭子的卧室。尽管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荣藏家,但熟门熟路的样子也让荣藏十分不解。事后想起来,这一定是宫崎他们对恭子严加审问后,恭子告诉他们的。

森进入恭子的屋子,一把拉开了衣橱的门。原本以为恭子会藏在这里的她,看到壁橱里并没有恭子的身影,显得有些失望。即使如此,她还是把恭子衣橱里的衣服都翻了出来。此时荣藏夫妇、雅子和宫崎也追到了屋里。看着宫崎和森在家里翻箱倒柜,荣藏夫妇也无力阻止,雅子此时也皱紧了眉头。

就在宫崎和森两个人在荣藏家里胡作非为的时候,附近突然传来了警车的警报声。听到这个声音,宫崎立刻站起来,对森说:「今天就找到这里吧,咱们走。」说完就丢下了瘫坐在屋里的荣藏一家,急匆匆地从大门跑了出去。

警车开到了荣藏家附近,两名年轻的警察走下了车 —— 邻居听到了荣藏家门前的争吵,于是便报了警。警察们到来的时候,宫崎和森早已没了踪影。他们跟荣藏简单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也匆匆告辞。荣藏让寿子、雅子在桌边坐下,对她们说:

「清志恐怕已经被宫崎杀掉了。刚才我在警察局里,看到恭子被宫崎他们折磨得不成样子,脚上的指甲都被剥掉了,看着真的让人心疼。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警察把宫崎绳之以法,找到清志的下落。咱们不能轻举妄动,不然的话宫崎随时可能人间蒸发,清志无论是死是活,咱们都再也找不到儿子了。

一定要忍耐!哪怕拼上我这条老命,也要让这件事真相大白!」

寿子听到儿子可能被杀的消息,立刻捂住脸开始哭了起来。雅子尽管之前在与宫崎交往,但目睹了宫崎今天的疯狂行为,联想到宫崎之前那些夸大其词的电话,也对宫崎的真正身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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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前一天在荣藏家大吵大闹,第二天一早,3 月 7 日上午 9 点,宫崎还是拨通了荣藏家的电话。

「荣藏先生,早上好。昨天真的不好意思,因为我怕被清志社长责备,一时心急,在您家里发生了一些不快,希望您能谅解。我打电话来是想跟您继续商谈一下,之前咱们说好的恭子的抚养权的问题。」

「宫崎先生,你请说,我在听。」荣藏冷冷地说到。

「是这样,既然您当天已经答应可以接手恭子的抚养权,而且也愿意先替清志社长支付之前欠下的抚养费。我这边已经起草好了抚养权转让的相关文件,随时可以拿给您。作为交换条件,您看是否可以先支付一部分抚养金,作为保证呢?」

贪心的狐狸上钩了,荣藏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宫崎先生,没问题,我愿意付款。但是因为你要求的 2200 万现金实在太多,我一时准备不出来。现在家里有 500 万现金,这个可以当面就交给你。正好今天恭子也回家来了,现在正在楼上睡觉,你看如果方便的话,是不是能过来一趟,咱们三个人一起面对面地,把事情说清楚呢?」

「太好了荣藏先生,我们马上就来。」说罢,宫崎便挂上了电话,带上森一起急匆匆地出门了。

而荣藏这边,其实有满满一屋子荷枪实弹的刑警,在等待着宫崎的上钩。经过这两天对恭子的询问,尽管警方仍然对恭子的证词内容存在着很多疑问,但从初步的户籍记录、案件卷宗等对照结果来看,「宫崎」这个人,应当与多起诈骗、失踪、情杀有着重大关联。于是福冈县警方特意成立了特别行动组,从 3 月 6 日夜间就悄悄进驻了荣藏的家里。

刚才宫崎与荣藏的对话,其实都在警方的监听之中:荣藏的所有回答,都是按照警方给出的提示进行的。

与此同时,大约 20 名便衣警察也已经埋伏在了荣藏家的周围,甚至连邻居家中都有警员在待机。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宫崎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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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个小时以后,宫崎和森坐着出租车,来到了荣藏家门前。100 米外的一间空置三层公寓楼里,两名警察带着恭子,用高倍望远镜远远地监视着荣藏家门前往来的人影。看到疑似是宫崎一行的身影,警察马上叫恭子来确认。

「没错,就是叔叔和阿姨。」

收到了恭子的确认,公寓楼中的警官用无线步话机向现场发出了指令:

「等目标进入屋中,立即逮捕。」

--------------

宫崎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将一摞文件摔在桌面上,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荣藏先生,起草这些文件也是很辛苦的,你得给我增加一些酬劳才行……」

话音未落,埋伏在洗手间和厨房的刑警们一拥而上,将宫崎直接按倒在地面,用手铐反铐了起来。森此时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也马上被刑警们从身后捉住两只胳膊控制住。

「以非法监禁,非法入侵家宅,以及故意伤害的嫌疑,对你们实行拘捕!」刑警们对宫崎和森宣布。

森此时深深地低下了头,一言不发。而宫崎则拼命反抗着,大喊「你们有到逮捕证吗!?我要看逮捕证!!你们这是违法的逮捕!!」

「戏演到这里,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松永太先生。」一名老练的刑警冷冷地用逮捕证拍了拍「宫崎」的脸,用嘲笑般的口气对他说。

听到「松永太」这个名字,「宫崎」立刻变得沉默起来。他和「森」两个人,就这样正式被警方逮捕。

尽管恶人被警方逮捕,但是荣藏和寿子两个人还是一头谜团:这个叫做「宫崎」的男人,到底是谁?「松永太」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而自称「森」的女人,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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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让大家知道(一部分)真相了。

「宫崎」是这个叫做松永太的男人的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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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Schmidt 发表于 2021-12-2 08:25

那些比较出名的凶杀案已经很多人讲了,我讲个冷门的吧——女歌手藏尸衣柜案。
朱婷婷(化名)从小就有个梦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艺人。
很多人在青少年时期都热爱追星,以明星为榜样、为偶像,但绝大部分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喜欢,在老师、家长的价值观引导下,不会想着自己去从事这一行。
但朱婷婷不一样,尽管母亲一直把她当做土家刺绣的传承人来培养,她却始终没放弃自己的梦想。
另一方面,她自身的条件也算是得天独厚:天生丽质,有一副好嗓子。
朱婷婷走的是民歌演唱路线,经过她的努力,争取到了许多表演机会,并慢慢被人熟知,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女歌手。
与事业上的成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个人感情问题,朱婷婷曾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前夫是中学毕业后在剧团认识的一名男歌手。这段婚姻仅仅维持了三年,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离婚后,朱婷婷把工作排得满满当当的,工作之余又积极参加朋友们的聚会,以减少独处时间,免得自己胡思乱想。
2009年,经朋友介绍,朱婷婷认识了杨洪军。杨洪军是名普通司机,在朋友口中,他却是朱婷婷的“铁杆粉丝”,两人相识后,杨洪军便对朱婷婷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上段婚姻的不幸让朱婷婷很受伤,杨洪军的体贴关心带给了她久违的甜蜜幸福感,很快,她就向对方打开了心锁。仅过了半年,两人便步入了婚姻殿堂。
婚后,杨洪军并未因得到了朱婷婷就改变对她的态度,仍旧如往常一样呵护她、关心她,并亲切地叫她“妹儿”,这种称呼对于土家族的人来说,是非常亲密的。
杨洪军的表现可圈可点,不仅朱婷婷本人满意,就连她母亲也对这个女婿非常认可。
原本大家都以为朱婷婷苦尽甘来,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可在两人结婚一年后,朱婷婷突然失踪了。
那是2010年10月,杨洪军身体不适,去市上看病,朱婷婷因为有演出,就没陪着他一起。次日上午,杨洪军看完病回到家,一开门就觉得不对劲,客厅电视开着,朱婷婷却不在,他喊了几声没人应,遂走进卧室,发现卧室灯亮着,房内被翻得一团乱,窗帘也全部拉着。
杨洪军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慌忙报了警。
警方赶到后,先在杨洪军家门口地面上发现了疑似血迹的液体,神色顿时严峻了许多。进入卧室,翻动痕迹明显,梳妆台和床头柜的抽屉都被拉开,初看像一起侵财案件。可仔细查看后发现,抽屉里的金银首饰都在,钱包也在。这样一看,嫌疑人又像是在找什么特定的东西。
床边是个大衣柜,衣柜开着一条缝,现场勘查民警从这条缝里看进去,赫然发现一条蜷缩着的腿,穿着牛仔裤,没穿袜子和鞋。民警迅速打开衣柜,拿掉遮盖在上面的衣物,一具女尸就呈现了出来,正是房间的女主人朱婷婷。
虽然抽屉里的财物尚在,但是经家属确认,朱婷婷的手机和身上戴的钻石戒指、金耳环都不见了,总价值约一万人民币。这一点又符合侵财案件的特性。
如果嫌疑人为财而来,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走得很匆忙,来不及拿走抽屉里的财物。
法医尸检显示,朱婷婷衣着完整,颈部有勒痕,死因是勒颈窒息,她后脑上有个创口,说明犯罪嫌疑人是从她身后下手的,死亡时间在头天晚上22点左右。
家中门窗完好,没有撬动痕迹,窗台上的灰尘也没有变动,地面被清理干净,任何地方都没有提取到可疑的指纹。
警方以此推测,嫌疑人是以正常方式进入的屋子,他在犯罪过程中冷静、淡定,他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
这样一来,矛盾又出现了,他有时间处理现场的痕迹,说明不是匆忙逃离,那为何没拿走抽屉里的值钱物品?
警方首要考虑熟人作案,逐一排查朱婷婷的人际关系,却迟迟没找出有杀人动机的人。就在这时,朱婷婷母亲向警方反映,说是有保险公司的人拿着保单去家里,要确认上面的签名是否是朱婷婷本人字迹。
这份保险是朱婷婷生前买的,根据合同约定,一旦她发生意外,受益人可以获得30万元的赔偿金。巧的是,保险受益人是杨洪军。
保险合同的出现,让杨洪军的嫌疑陡然上升,警方立即传唤他前来接受讯问。其称,案发当日他去市里看病,之后在市里住宿,警方在市区某街道监控中找到了他的身影,他入住宾馆的服务员也可以证明,晚上杨洪军还到前台索要烟灰缸。
警方又问他保险的事,杨洪军说他一直就有给家人买保险的习惯,自己的人身意外险早就买了,当时在保险公司上班的同学叫他帮忙完成任务,他又劝朱婷婷买了一份,并把自己那份的受益人更改成了朱婷婷。
经过对杨洪军身边相关人员的调查,可以确认杨洪军所说属实,他的嫌疑基本被排除。
侦查陷入困境,专案组决定重回案发现场,进行二次搜查。这一回,找来了局里最顶级的痕检专家,终于在房间的一处角落发现了半个鞋印,它是近期留下的,却既不属于杨洪军和朱婷婷,也不属于办案人员。
鞋印只有36码,然而,前掌、前尖和后跟压得比较实,脚弓部位是空的,这是典型的大脚穿小鞋特征,专家细致测算后认为,穿鞋人实际应该穿40码的鞋子。
40码的脚穿36码的鞋,一听就不合常理,显然这是一个伪装鞋印,极有可能是嫌疑人留下的。专家再根据落脚部位,估测此人的年龄在35到40岁之间,身高在1米7左右,身材中等偏瘦。
警方以此画像为蓝本,在杨洪军、朱婷婷熟识的人中寻找,却并没发现这个人。专案组有人提出,排查会不会有遗漏?
说来也巧,痕检民警勘查案发现场时,在床头柜里看到过一本人情往来簿,上面记载着朱婷婷与杨洪军结婚时收受礼金的明细,他提议,可以按人情簿记载名单进行更全面的排查,如果再没有收获,基本就能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了,转而将侦查重点倾向于技术开锁作案。
这个提议得到了专案组成员的一致赞同,组长带人亲自取来了人情簿并翻看,发现其中有一页被撕掉了一个角。按人情簿的记载格式推断,撕掉的部分,正反两面共有六个名字。
那么,嫌疑人会不会就是这六人之一呢?莫非是他在作案结束清理现场痕迹时,一并将写有自己名字的部分撕掉了?
人情簿虽然没有备份,但警方要查出那六个名字并不难,因为在结婚前,新人都会列出一份宴请名单。警方向朱婷婷母亲提及此事,她印象深刻,说当时她和女儿一起核定女方这边的宾客,女儿的确列了个名单,上面还写了男方拟定邀请的客人。
朱婷婷婚后和杨洪军独住,警方在他们房内没找到那份名单。朱母一心要找出真凶,听闻这事,立即把家里女儿婚前住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还真找到了名单。
警方将名单和人情簿对比,找出了被撕掉的6个名字,并排除了其中5人的嫌疑,只剩下一个叫“程合山”的人。
可当警方拿着这名字询问时,朱婷婷家人和杨洪军都说不知道这人,难道只有朱婷婷才认识他吗?
警方核查程合山身份得知,他是个民间艺人,擅长舞龙舞狮,身体强壮,手脚有力,更关键的是他有盗窃前科。
虽然朱婷婷家人和杨洪军都说不认识程合山,警方还是决定对他开展进一步调查,毕竟,除了熟人作案外,技术开锁方式也能在不破坏门窗的情况下进入室内。
民警赶到程合山家,他没在,但他留下的鞋印经鉴定和凶杀现场遗留的鞋印极为吻合。
经过多方协查,警方最终在一个偏僻的出租屋里找到了程合山。
审讯中,程合山矢口否认自己认识朱婷婷,更别说杀害她了,可对案发时的动向又交待不清,当警方拿出足迹对比的证据时,他终于动摇了。
不过,他没有直接像倒豆子似的交待犯罪行为,而是先问了民警一个问题:“一个人拿着一把刀去把另一个人杀了,是人的罪重还是刀子的罪重?”
民警立马领会了程合山问题背后的深意,他是把自己比喻成了刀子,难道,在程合山背后,还有一个指使他的主谋?
程合山已是瓮中之鳖,警方没有急于逼他交待,而是深入调查他的履历和人际关系,结果大吃一惊:程合山竟和杨洪军关系密切,两人曾在一起做过生意,程合山不仅参加了杨洪军和朱婷婷的婚礼,还参加过他和前妻的婚礼。
既是如此,杨洪军为何要说自己不认识程合山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侦办民警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程合山把自己比作刀,那借他这把“刀”行凶的“人”会不会就是杨洪军?
至于动机,之前的调查已经提供了,那就是骗保!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警方对杨洪军展开调查,发现他共在三家不同的保险公司给朱婷婷投了保,受益人都是自己,赔付金总额共计110万。而在之前的询问中,杨洪军并没提到他给妻子还弄了另外两份保险。
所有线索都串了起来,专案组立即逮捕了杨洪军。得知这一消息时,程合山也彻底瘫软,交代了杨洪军雇他杀害朱婷婷的全部犯罪事实。
杨洪军前后共四次指使程合山杀朱婷婷,并许诺事成后付给他10万元钱,但前面三次都因为一些意外状况没能得逞。
第四次谋杀计划开始前,杨洪军在安排好所有细节后,特意撕掉了人情簿上写着“程合山”名字的那一部分,以为这样警方就不会查到他头上,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减少了警方的排查难度。
案发当日,杨洪军告诉朱婷婷自己要去市里看病,等她晚上表演结束回家后,会有一个生意上的伙伴来拿杨洪军的银行卡,让朱婷婷到时开门给他。
这个生意上的伙伴,自然就是程合山。
晚上9点,朱婷婷回到家,边看电视边做针线活。最近她在给丈夫杨洪军赶做一双老式布鞋,这种鞋子穿着舒服,不臭脚。
没多久,程合山来了。朱婷婷打开门让他进来,自己去取之前杨洪军放在沙发垫下的银行卡。就在朱婷婷弯腰的瞬间,程合山动手了。
杨洪军交待,他并不是朱婷婷的粉丝,对她的好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在案发后洗脱自己的嫌疑。
可怜朱婷婷到死之前,心中都充溢着杨洪军带给她的幸福感,保持着自己对丈夫浓烈的爱意,哪里会想到,这桩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杨洪军为了骗保谋财而设下的圈套。
世人常言“最毒妇人心”,岂知更有“无毒不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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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个更吓人的案子。(点击查看)

Baste 发表于 2021-12-2 08:32

2000年左右,我们学校有好几个女生被人以招聘家教的名义骗走,然后被奸杀抛尸。这个事情当时非常轰动,后来还被被翻拍成了刑侦电视剧。我们学校是一个师范学校,所以女生比较多。那个变态杀手以给自己孩子找英语、数学、语文家教的名义,在我们学校门口招聘女学生去当兼职的家教老师。受害者大部分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先后一共有五、六个人遇害,之所以人数不确定,是因为有一个人遇害人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在那个年代课外教育这个市场根本就不成熟,很多学生都是在学校门口私底下接活。这在学校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由于都是有家教需求的家长和大学生直接接触,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信息可查。学校也本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不怎么干预。突然有一天有一个女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学校也没当一回事,只是以为这个女生被拐卖了,但是后来在一个学期之内又连续有三名女生失踪了,而且学校自己也调查了一下,失踪的女生在失踪之前都是接到了兼职家教的工作。这失踪的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是英语系的,一个是数学系的。其中有两个人还是室友。后来,警方就介入的调查。很快,她们的尸体就在学校周围的垃圾站和郊区的荒地等地方被发现。据说死的都很惨,所有的尸体都是被割乳挖阴,而且是先奸后杀。
学校的第一时间通知了学生谨慎接兼职工作这件事,所以后来的学生都不敢随便在学校门口接家教的私活了。但是还是晚了一步,因为就在学校发出通知之后,还是有两个女生被发现已经失踪了。后来其中一人的尸体在一个臭水沟中被发现。同样的惨状,只不过肚子还被剖开了。由于当年对隐私没有什么很明确的意识,当地的小报纸还报道了案发现场的照片,尸体的惨状惊吓到了很多人。不过,由于当年手机和网络没有那么发达,所以这些材料后来都没有流传下来。
后来经过公安刑警的大面积摸排,犯罪嫌疑人的画像被描述出来了。毕竟不是所有的女生都会上当,期间有几个女生跟这个嫌疑人交谈之后并没有达成雇佣关系。具那些没有跟凶手回家的女生讲,这个人在交谈的时候就不停地会询问你在本地是否有亲戚,是否和自己的家人经常联系,等等,也就是女生的个人信息。
嫌疑人被抓到之后,经过审讯发现他是一个50多岁的男人已经离异10年了。一直自己单身带着一个16岁的儿子。他在我们这个师范学校门口经常路过,看着进进出出的年轻肉体,于是心里开始酝酿着罪恶。他先是以高薪招聘英语家教的名义,把第一个受害人骗到家中。当受害人进入他家之后,他就采取手掐、绳勒的方法将受害人弄晕,然后对受害人发泄兽欲。发泄完兽欲之后,无论受害人如何哀求、是否曾经反抗,他都会将受害人直接勒死,然后用剔骨尖刀割下乳房及下体。天黑之后用自己的小三轮车拉到市郊或者是垃圾站把尸体扔掉。如法炮制前后一共杀害了六名女生。受害人大多是在20到22岁之间。
据嫌疑人交代,他第三次作案的时候女生苦苦哀求,于是他对女生说让她再叫一个人过来,替她死,就不杀她。于是这个女生给她的一个室友打电话说要请她室友出来吃饭。就这样她的室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走进了凶手家,于是两人一同被害。凶手还说,遇害的这几个女生反应各不相同,有的在他亮出凶器之后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无法动弹,有的极力反抗,有的甚至直接放弃反抗,并且为了自保主动配合凶手发泄兽欲,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凶手一开始就没有想给她们活下去的机会,所以她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还有就是凶手在选择被害人的方面,选的都是在本地没有亲戚朋友的女生。凶手说,其中有一个女生,他早就物色好了,但是那个女生是本地人,他想着一旦这个女生失踪了,会第一时间有亲戚朋友过来调查,所以他就主动放弃了。至于那最后一具没有找到的尸体,警察怀疑是顺着排污渠漂流,挂在了地下排污渠的某一处。纵横交错的排污地下渠根本就不可能一点一点去找,时间一长尸体也就腐烂被冲散了。
总之,这个案子在当年特别的轰动,整个学校乃至整个城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又很多很著名的刑侦剧都把这个案子演进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20年过去了,现在这个城市充斥着大量的外来人口,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当年的这件事了。

不过,后来想了想还有一件更诡异的事情,那就是凶手的儿子案发时已经16岁了,想必也知道一些世事了吧,他父亲在家里干了这么大的案子,杀人、强奸、切割尸体都是在家里完成的,他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啊。反正所有的受害人都已经死了,凶手又把所有的细节交代得那么详细,也全都是一面之词,他的儿子又是个未成年人。至少警察是没有怀疑他儿子的。

TheLudGamer 发表于 2021-12-2 08:39

2000年杨天勇案,杀人烹尸啊!只在小说和历史书上看过的,没想到现实也有出现!

  2000年6月中旬,昆明破获了以杨天勇为首的特大杀人劫车团伙。杨天勇等8名主要犯罪嫌疑人自1997年4月至2000年5月,先后作案25起,其中杀人5起,杀人劫车9起,盗窃机动车9起,共杀死19人(其中警察3人,联防队员3人,现役军人1人,女性2人),杀伤1人,犯罪手段极端残忍。该团伙共盗抢机动车25辆,其中有V6三菱车6辆、奔驰5320型1辆、尼桑公爵王1辆。
  2000年10月25日,以杨天勇为首的7名主要成员,全部被判处死刑。11月17日, 7名主犯被执行枪决。杨天勇特大杀人劫车犯罪团伙主要成员一共有8人,其中邹洪斌此次未出庭受审。邹洪斌系湖南人,40余岁。此人专为杨天勇团伙抢来的汽车改号、换牌照。
  1,杨天勇,男,41岁,云南省楚雄人,原昆明铁路局公安分局东站派出所干警,曾在部队服役三年,精通射击。2000年3月因长期旷工被辞退。
  2,吴峰,男,32岁,初中文化,真名左曙光,山东耒阳人。
  3,滕典东,男,27岁,汉族,辽宁大连人,高中文化。
  4,杨明才,男,41岁,外号老付,云南楚雄人。
  5,肖林,又名夏彬,男,40岁,黑龙江佳木斯人,非法持有五·四式手枪一支。
  6,肖利,外号老三,男,28岁,原黑龙江佳木斯农药厂工人。
  7,柴国利,男,26岁,黑龙江佳木斯人。
  因为这种毁尸灭迹的手段特别残忍,在2000年10月18日开庭审理杨天勇杀人劫车案件时,一位受害人亲属为此特别提出了因遗体遗骨侵害罪索赔5万元的附带民事赔偿。公诉机关在宣读完公诉书后,民事的起诉状也同时宣读。受害者亲属或代理人简单陈述了受害事实并提出赔偿要求。一位老太太哽咽着说不出话,她爱人和儿子全部死于这个团伙。受害者的亲属痛哭失声,瘫倒在法庭内,旁听者无不动容。
  这是国内要求赔偿金额较高的一起刑事案件,被该团伙杀死的19人的亲属在法庭上要求赔偿经济损失800多万元。从19位死者亲属所提出的赔偿请求显示:最高的赔偿要求是141.9万元,最低要求经济赔偿9.99万元。朱昆的亲属则提出了100万元的精神损害赔偿费。
  由于该犯罪集团作案时冒充军人和警察,以特殊身份出现,作案后一律不留活口,手段残忍,灭绝人性,加之该案一案串一案,引出了一起特大冤案,牵扯出不少沉重社会问题。
  破案经过

  这起建国以来云南省发生的最严重的暴力犯罪是从一部手机查获的。
  2000年6月14日,发现一部涉案手机正在使用,公安机关紧急出动,将正在一典当行卖手机的柴国利(男,26岁,黑龙江佳木斯人)、杨天勇、张卫华(柴的姘妇)抓获,经审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集团显露原形。
  2000年4月23日,昆明市一名叫王春所的人驾车外出,再也没有回来,人和车都神秘地失踪了。家属向警方报了案。王春所失踪时携带的手机一直关机,但警方并未因此放松对这部手机的严密监控。6月14日,警方发现,这台关机一个多月的失踪手机终于开机了,而且正在通话!警方很快判明了手机使用的准确位置,紧急出动,果见一男一女手持这部手机,正欲向一典当行出售。为了表明这部手机还能用,就试了一次机。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仅仅数分钟后,警察就如神兵天降来到了他们面前。
  经昆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审查,男的叫柴国利,女的叫张卫华,是柴的姘妇。随着审查的逐步深入,一个隐藏极深的特大杀人劫车团伙浮出了水面,秘密抓捕行动随即展开。
  杨天勇犯罪团伙中,杨天勇和肖力二人都分别持有手枪。组织抓捕肖力的行动就分外谨慎、慎密。6月18日,昆明至北京的62次列车上的乘警接到通知,车上可能有一27岁的男子,佳木斯人,名肖力,带其妻子及一名5岁的男孩,有枪。接到任务后,乘警即开始了行动。19日3时,在7号车厢6号下铺,乘警发现了肖力。中午12时,乘警以查票为名,确认其身份后,两名乘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肖力扑了过去。肖力未作任何反抗,平静地说:“不用这样,只要别为难我的老婆孩子,我和你们走,跟你们说。”
  自从柴国利出事被抓,团伙中每个人都意识到,末日已经不远了。杨天勇在这伙人中被尊为“政委”。现在,他也不是昔日的“智多星”了,也没了主意。他只能这样为同伙们打气:“如果有一天被抓了,不用抵抗。”他伤感地说,“抵抗是没有用的,我当过警察。要死兄弟们一起死,路走到头儿了。”抓捕杨天勇时,因为他手上有枪,行事向来又心狠手辣,警方为确保不失手,动用了上百警力。但抓捕极为顺利,杨天勇未作抵抗。
  团伙中的另一名核心人物、被称为“司令”的肖林是在其租住的住处被捕的,也未遇到较大的反抗。据云南当地的一些媒体报道,警方在去肖林的住处时,发现其家眷正在打麻将,孩子们在玩耍。发生在这个院子里的骇人听闻的恐怖,这些妇女和儿童浑然不知。
  杨天勇身高1.80米,原是铁路公安处的警察。在单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长期旷工。今年3月,单位欲调他去看守所,他顶着不去,单位就把他辞退了。抓捕杨天勇时,因为他手上有枪,行事向来又心狠手辣,警方为确保不失手,动用了上百警力。但抓捕极为顺利,杨天勇未作抵抗。
  另一个同伙是在昆明郊县的家中被抓的。警察半夜时到达,向老百姓打听村里外来的什么样的人多一些,老百姓说,收猪的。警察就去犯罪嫌疑人家中去收猪。收猪时一再压价,把主人弄得很恼,这时警察看见一条狗,又提出买狗,主人不卖,警察非要买。主人急了,转身去抽一根钢筋,警察于是扑了上去,将其抓获。
 养殖场里的黑暗

  杨天勇团伙共有8名主要成员,主犯为杨天勇和肖林,前者被其手下称为“政委”,后者则称“司令”。8人中,有4名受过训练。他们在昆明郊区租了房子,开始了一系列的恶行。杨天勇特大犯罪集团的杀人毁尸行为几乎都是在三个养殖场里发生的。
  这三个养殖场有两个在昆明东郊,一个在西郊的山里,离市中心有20多公里的一个水库边,山清水秀。东郊的两个养殖场是“政委”杨天勇的住处,西郊的养殖场是“司令”肖林的住所,之所以称为养殖场,是因为里面都养着几条至十几条不等的狼犬和猪,肖林还养了一群鸽子。在一个又一个黑夜,当人们熟睡之时,一个又一个人的尸体就在这三个养殖场里被肢解,煮熟,并被当作猪狗的口中之食。
  第一次肢解发生在1999年,3月6日21时30分许,杨天勇等驾微型车,身着警服,由杨天勇携带“七·七”式手枪,滕典东、左曙光携带手铐,在昆明关上一带寻找作案目标。在昆交会东门外公路上,他们发现一辆停放在路边的尼桑公爵王轿车,杨天勇冒充执勤警察以检查为名敲开车门,滕典东、左曙光不由分说分别给车内的吴峰、耿琼仙戴上手铐,并驾车挟持二人到昆明东郊阿拉乡大麻苜村326号炸药仓库。
  连夜,这辆尼桑公爵王轿车被滕典东和左曙光开到北方去销赃(途经陕西镇巴县交警大队大毛垭检查站时,因行车手续不全被扣留,二人以拿手续为由脱身回昆),杨天勇和杨明才则开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
  当晚,杨明才把耿琼仙侵犯了,之后杨明才按住这个女人,杨天勇掐住她的脖子,活活把她掐死,又找来几根大棒,将铐在钢盖上的吴峰打死。杨天勇锁上仓库门,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8点多起床后杨明才问如何处理尸体,杨天勇说砍了,杨明才说“没有整过,不敢砍”,于是当杨天勇的下手找来砍刀、斧头,杨天勇则一块块把尸体分解了,杨明才则将尸块放进锅里煮……这些肉放在冰箱里喂猪和狗,两个星期才喂完。
  在他们杀害的19人中,有11人就被这群丧失人性的凶徒用相同的方式毁尸灭迹。
  王晓湘之死

  在杨天勇杀人劫车团伙所干的29起犯罪行为中,影响最大的要数王俊波、王晓湘被杀案,这不仅仅因为这两人都是公务员,其中一位还是县级领导,还因为这起枪杀案引发了震动整个云南政法界的杜培武冤案。
  1998年4月20日晚8时许,杨天勇等人“闲着无聊”,携带一支“五·四”式手枪及两副手铐,由滕典东驾驶一辆挂军车牌照的白色长安微型车到滇池路去抓人,搞点钱用。
  在海埂练车场,他们发现一辆昌河面包车停着,杨天勇用手电照了车里面,车窗开了,捻着手枪的杨天勇说:“我们是缉毒队的,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请你们出示证件接受检查。”坐在车内的市公务员王晓湘(女)说:“我们也是公安局的。”话音刚落,围在车边的滕典东、杨明才伸手要铐车内的王俊波、王晓湘,王晓湘不让,要求杨天勇出示证件,杨天勇拿出证件递给王晓湘,王晓湘说要铐得等她打电话给市公安局局长杜敏。
  未等王晓湘拨电话,杨明才一把把手机抢了,强行将王晓湘、王俊波铐在车上,并抢了王俊波带在身上的“七·七”式手枪。王俊波正准备说什么,杨天勇用刚抢来的枪把王俊波射倒,又一枪将王晓湘射倒在血泊中,杨明才还怕二人不死,又用扳手朝二王的头上各击二下,搜完身后,杨天勇一伙将二王的车开进昆明市中心的圆通公园边的思远科技公司停放后离去。
  后来,此案被认定是王晓湘的丈夫、市公安局戒毒所民警杜培武怀疑妻子王晓湘与王俊波有不正当两性关系,怀恨在心而杀人。1999年2月5日,杜被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杜培武不服,以“没有杀人,公安刑讯逼供,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上诉至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省高院根据该案的几个疑点于1999年10月下达了二审判决书,撤销昆明市中院对杜培武的量刑部分,维持该判决的定罪部分,判处杜培武死刑,缓期二年执行。逃脱一死的杜培武被送进了大牢。(杨天勇案侦破后,现杜培武已无罪释放)。
  三陪女的噩运
  杨天勇犯罪团伙一个最大的犯罪特点是杀人的随意性。
  1998年6月9日,杨明才、滕典东携带“七·七”式手枪、手铐等,开着公安面包车去玉溪玩。晚上返回昆明途中,路过晋宁县晋城镇时,看到一个女的在路边走着,滕典东就叫了一声“喂”,并将车停在路边。小姐一见,便朝面包车走来,滕叫小姐上车,小姐以为有“生意”了,就上了面包车,讲过价后,杨明才就将小姐按在后车座上,手枪、手铐放在座位边。滕典东怕小姐乱拿枪不安全,用手铐将小姐铐在车上。
  完后,杨明才问滕典东怎么处理小姐,滕典东说不如拿来锻炼一下自己,由他捏死这个小姐算了。10多分钟后,这个名叫王芬的贵州小姐就被滕典东捏死了,尸体被杨、滕二人胡乱扔在了路边的河沟里。在扔尸体前,杨明才搜了小姐随身携带的包,里面只有一根带子、一支口红、一把梳子、一面小镜子、一个身份证和人民币一角钱。
  偏好三菱抢劫军牌奔驰
  2000年5月31日上午,昆明公安局五华分局民警朱昆和朋友王元福驾驶军牌黑色奔驰S320车外出办事,当他们驶上石安公路冰箱厂岔路口时,早已守候在此的杨天勇把他们盯上了。杨天勇驾车悄悄跟上,并拨通了手机,通知在前方“执勤”的同伙滕典东:“我们过来了,黑!”(事先约定的暗语,意思是堵住这辆黑色奔驰车)。
  当奔驰驶近大石坝收费站附近时,被身着警服的滕典东、左曙光拦住了:“我们是缉毒队的,现在正进行例行检查,请出示一下你们的证件。”正当司机把驾驶证和行车证递给滕典东时,杨天勇赶到了,身着警服的他接过杨明才递给他的“七·七”式手枪,站在了车门前,说要到队上去处理,检查了车后才准走,说话中,滕典东给他们戴上了手铐,把他们推到微型车上去。随后,杨天勇一行人开着微型车、奔驰S320,回到了他们的“养殖场”,把朱昆、王元福带到卫生间,铐在了铁窗上。
  几分钟后,奔驰车又从煤气供应站驶出,滕典东、左曙光开着它向贵阳驶去,此时,奔驰车已以12万元的价格被杨天勇卖掉了,交货地点是贵阳。杨天勇则在卫生间里讯问朱昆、王元福。讯问完毕,杨天勇和杨明才找了根绳子把朱昆和王元福勒死,杨天勇随即驱车赶往贵阳,与前去卖车的滕典东汇合,留下杨明才处理尸体。
  杨天勇的讯问癖好

  当过警察的首恶杨天勇在作案时有一癖好,就是喜欢讯问他们劫持的人并要做笔录。在杨天勇的住处有一个保险柜,里面很整齐地摆放着一摞讯问笔录,这笔录还有受害人的签字,非常规范。
  杨天勇负责讯问的第一个人是新平县政府的司机刀国兴。1997年9月21日上午,肖林、左曙光、滕典东、柴国利、肖力(肖林的亲兄弟)在昆明民航路劫持了刀国兴及他的六缸三菱车后,打电话给杨天勇,杨天勇立即赶到,在车上对刀国兴进行讯问,并做了笔录,但他感到刀国兴说的“没有价值”。笔录做完后,杨天勇、杨明才、柴国利三人将刀国兴扼死,弃尸井内。县领导的六缸三菱则开到沈阳,以18万元卖了,销赃后,肖林花了1万多元给杨天勇买了台手机。
  1999年3月19日,肖林等人身着警服,携带“七·七”式手枪、手铐劫持了商人李双全和他的墨绿色六缸三菱到大麻苜村,肖林电话通知杨天勇,由杨天勇亲自讯问了李双全。之后李双全被扼死分尸。
  杨天勇讯问并作了笔录的还有云南汇天装饰公司总经理李亚鹏、商人王春所、民警朱昆、退伍军人王元福、云南省民委驾驶员冯毅,这5人讯问并做完笔录后均被杀死。
  在10月18日的昆明中院审判庭上,辩护人向杨天勇为什么要对受害人做笔录,杨天勇说是为了逃避打击,肖林则说,杨天勇做笔录是为了搞当官的材料,掌握社会情况。
  犯罪从买枪开始

  这个犯罪集团源起于1994年。从小在云南长大,后回到东北的肖林(又名夏彬)在佳木斯诈骗100万元得手后逃到云南,在火车上,肖林打听到小时的同学杨天勇的消息,知道杨天勇在昆明铁路局东站派出所当警察。因为感到“杨天勇和我是一路人”,肖林一抵昆就与杨天勇联系,二人当天晚上就见了面,第二天,杨天勇又接肖林去家中吃饭,从此,二人开始“成天在一起”。为了试探杨天勇,肖林故意将自己在佳木斯的诈骗行为给当警察的杨天勇讲了,二人从此心照不宣。
  1995年初肖林在空军医院住院时认识了老乡滕典东。肖林当时用的是假军官证,名字叫夏彬,少校军衔,与当兵的滕典东一见如故。
  1995年四五月份,杨天勇、肖林密谋之后,杨天勇到平远街买枪,“想干点恐怖的事报复社会和政府”。
  1997年初,肖林招纳了肖利、柴国利、左曙光、滕典东,杨天勇叫上自己的同乡杨明才,“正式开始犯罪”,目标是抢车。在抢车之前,杨天勇叫肖林带手下人出去杀个人练练胆子,他把自己复员时私藏的手榴弹、匕首和他自己的吉普车提供给肖林等人。
  1997年4月6日肖林带领滕典东、柴国利在昆明城区寻找作案目标。下午2点左右,三人在春苑小区发现停着一辆警兴吉普车,司机杨卫东正在后座整理物品。肖林、柴国利上去拉开车门,肖林一手榴弹将杨卫东砸昏,柴国利、肖林又先后用匕首刺杀杨卫东致死,然后,肖林驾驶该车弃于五华体育馆停车场。由于是第一次杀人,干完以后柴国利等人“神情恍惚,心里很乱”,杨天勇即让肖林、柴国利、滕典东带上抢来的2万元钱到大理去散散心。
  1997年5月,肖林与柴国利、肖力一起在昆明某医院偷了一辆吉普车,随后他们杀了一名警察,夺了一支五四手枪。
  “为了干大事”,1997年7月10日,经杨天勇、肖林事先策划,肖林、肖利、柴国利三人分别着陆军少校、士兵迷彩服窜至禄丰县城,看见禄丰县农具厂保卫干部周国祥,腰中鼓鼓的似有枪。肖林上前说,他手下的一个小兵携款逃跑了,希望周配合一下,周同意并上了车,肖力用匕首将其刺死,抢了五四手枪一支,子弹3发,有了自己的“武器”。这支枪以后曾多次使用。行凶的匕首及尸体被扔在了一个坡路的路边。
  1997年8月,肖林、肖力、杨天勇、杨明才在昆明市环城路一家招待所前偷了一辆北京吉普,改挂云A08967牌照,这辆车成了日后这个团伙作案的主要工具。同时,杨天勇加紧了对这支“队伍”的训练。
  1997年11月,滕典东、杨明才、左曙光3人在昆明开发区偷了一辆吉普车,加上原来已开去的一辆,3人开两辆吉普返回时,后车没油了,于是用另一吉普顶着车往前行。官渡区公安分局的3名联防队员发现异常,上前盘问。3人一下车就开了枪,3名联防队员被打倒,二人当场死亡。他们还将一名过路军人当场打死。之后3人打电话叫同伙来处理尸体。这期间一名受重伤的联防队员侥幸逃掉,是惟一一个见过犯罪嫌疑人的活口。
  1997年底,杨天勇、肖林召集手下人在车站候车室开了一次会,杨天勇做了一些心理辅导和安排工作。散会后,杨天勇拿了两套警服给柴国利等人穿上,带上“执勤”的袖标、手表、武装带、手枪等,让他们去巡逻一下,适应一下心理。杨明才人黑长得丑,不像警察,就做保卫工作。几个人在杨天勇的带领下在昆明东郊的公路上堵过往车辆,当时只是演习,没有抢车。杨天勇对自己的这支“队伍”要求很严,堵车时敬礼的手势必须做得非常标准,以至连警察遭堵时都没有怀疑他们。
  为了让手下人不怕杀人,杨天勇还带手下人到昆明火化场,去看死人,看尸体怎样变成骨灰,“以增强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在内部,杨天勇犯罪集团还有一个活动规则,他把他们的团伙叫公司,杀人、抢车叫“活动”,每次“活动”所得,扣出总收入的20%,为活动成本,参加人员无须知道其用途和去向。其余的按二档分配。
  每次活动结束后,参加人员进出“公司”须经“主管”同意,不准带其他人员来往。未经“主管”同意,不论是谁,让其他人进出“公司”的,罚款1000元充公。所有获取的工具不在分配范围,由“主管”决定处理,参加人员不享有公司的财产及积累权。由于其“管理严格”,反侦破手段高,一桩桩血案案发后,杨天勇等人一次次逃脱了警方的侦查。
  1998年4月,杨天勇、杨明才、腾典东开枪打死一男一女两名警察,抢得一支七七式手枪。
  1998年10月,肖力、肖林、杨天勇、柴国利、杨明才、滕典东合伙抢了一辆三菱车,司机被杀死,尸体被扔进昆明卷烟厂附近一个窨井里。车被开到沈阳,卖了20万元。作案时他们穿着警服、以查车的名义进行拦截。
  1999年6月,肖林、肖力、左曙光3人在路边吃饭,见昆明五华分局北门派出所一民警和一刚从部队复员的朋友开一辆奔驰车,便动了杀机,肖林穿着警服上前去,称怀疑司机贩毒,便给这司机戴上头套,用胶带捆住手脚,开着吉普车将他劫到肖林住处。之后柴国利回来,为这辆三菱车换上一军用牌照开走。他们当着这名警察的面,把他的朋友勒死,肢解,煮熟,喂狗和鱼。之后,这名警察也被勒死,被肢解,被煮。肖林养了30多条狗,这个司机是被煮喂狗的第一个人,而这辆车卖了22万元。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罪大恶极的犯罪团伙最终还是被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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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悬案侦查故事

IT圈老男孩1 发表于 2021-12-2 08:41

这是一具挂于树枝间的残尸。
碎裂的胸口下,铺了一地的内脏早已干涸。切口处的脂肪层与骨头,吸引着苍蝇们来往飞旋。
尸体头颅朝下、下颚脱出,或许是乌鸦经过,留下了一对漆黑空洞的眼眶。两条手臂被铁丝缠于树枝,一左一右,成为“海鸥的翅膀“。
01.
无风。
玉米田如同静湖坠入一粒石子,向四周涌起无数波浪,涟漪层层扩散。
那粒石子是个男人。
他在逃。
男人很多年没跑过步了,脖子上那块沉甸甸的玉,随着每个步伐砸在他的胸骨上。
皮鞋沾了湿泥巴,像脚腕上拴着两个铅球。他不敢停,拼命冲过一片尖锐灌木。叶片锋利,他感觉得到脸颊在流血,喘息声撕破宁静。
那个人跟来了吗?
他狂奔,草叶间发出窸窣声响,那些沉睡的机关被触动。下一秒,一只捕兽夹恶狠狠咬住了他的腿,咔擦——是骨头轻微碎裂的声音。
他咬紧胳膊上的肉,满嘴铁腥味儿。这样的夹子凭人力是掰不开的,随身携带的蝴蝶刀也在逃亡中丢了,他蹲在那儿,拖着条受伤的腿,试图找到可以脱身的工具。
“你在找这个吗?”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惊慌回头,跌倒在一片黑暗中,听对方慢条斯理讲述杀死自己的理由。
“疯——疯子!”
那人从背后取出一样东西,男人已经看见了自己的结局。
“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02.
夜深了。
一辆银色轿车没入玉米田深处,男人满身酒气,猛踩刹车,留下几道杂乱的轮胎印。
“在这儿你放心了吧?”他狠拍了一把女人富有弹性的臀部。
“急什么呀?”女人把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眼神柔媚,缓缓跨坐到男人身上。她如天鹅般扬起脖颈,视线却停在了车窗外,“等下······那儿有一只好大的海鸥!”
“这破地方哪来的海鸥,喝酒喝坏脑子了你——”男人不耐烦,推开女人扭头看去,剩下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咱们今晚吃蘑菇了吗?”男人突然想起晚上吃的是云南菜,“幻觉?”
“是真的,你看,左右两个翅膀,下面一个大黑点,就是那种简笔画海鸥啊,和我脖子上这个一样!”她侧过脖颈露出纹身,推开男人顺势凑过来的嘴。
男人又看了眼车窗外巨大的海鸥,胸口一股火儿上蹿下跳,他越想否定,就越觉得像。
风吹,海鸥不动。
“去看看。”女人的命令让这场艳遇彻底变成了探险。男人不满地嘟囔着,心想早知如此,今晚不如带别人走,都怪那群朋友的怂恿,说什么这女人是专业的。
冷风一过,男人最后的欲望也消失无踪。他踩扁碍事的花草,看着先他一步的女人愣在了不远处。他这才靠近‘海鸥’,阴影顺势褪去,藏于黑暗中的图景却如同一把镰刀,砍断了男人的咽喉。
他看见的,是一具挂于树枝间的残尸。
碎裂的胸口下,铺了一地的内脏早已干涸。切口处的脂肪层与骨头,吸引着苍蝇们来往飞旋。尸体头颅朝下、下颚脱出,或许是乌鸦经过,留下了一对漆黑空洞的眼眶。两条手臂被铁丝缠于树枝,一左一右,成为“海鸥的翅膀”······
尖叫声划破黑夜,在山谷间反复回荡着。
03.
“死者叫张五一,目击人发现尸体后报了警,我们正在调查他的社会背景情况。”左乘易走在大街上,向身边的人流利汇报着案件进展,“死者被固定为‘海鸥’形状······这样具有自我标识手段的作案手法通常代表了凶手某种非普世性价值观,如果按常规手段破案,一定会产生更多受害者。”
“行了,小左。”盖爷皱着眉头打断,“这是办案子,别把你文邹邹的那一套搬过来,行不通的。”
“只按照经验做事才会行不通。”左乘易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素来尊敬的前辈,语气中听不出起伏。
“无论什么推理,成功了才有价值。”盖爷熟练地踩灭烟头,瞥了这个固执的年轻人一眼,“如果想证明你是对的,就做给我看吧。”
左乘易礼貌点头,目送前辈离开,直到那个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他才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松开了拳头。
掌心里,全是深深的指甲印儿。
巷子拐角处,带着棒球帽的男人不知从何处现身,自然走在盖爷身边。
“你知道他说的对。”
盖爷笑,皱纹如水波纹在脸上漾开:“他自己那套东西,虽说有点歪理邪说的劲儿,但重点抓得都稳准狠。老是揪着刑警大队那些经验不放,才是对他的阻碍。倒不如我激他一下,让他干脆按自己的方法来,别浪费了个挺好的苗子。”
“原来你别有深意啊哈哈。”
二人身影一前一后,在羊肠般错综复杂的胡同中熟稔走着,最后走进一栋旧式高楼里。
04.
“血痕检测表示,死者是在扇村的一片玉米地里受到袭击的。在死亡后,有人用某种锐器把他撕开,上半截挂到了树上。”张队指着扇村地形图说道。
“死者身上有多处擦伤,由于尸体缺失,我们没法做肺部切片观察含氧量,但可以推测他在被杀死前逃跑了很长一段时间。另外,伤口提取物组织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戴帽子的中年人叫刘伟,穿着与年纪极不相符的嘻哈服饰。据他上个所在小组的同事说,帽子是为了掩盖地中海,而过分宽大的衣服又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这样一来,就没人关注他的头了。
“嗯。”张队点点头,打开幻灯片投了一张图片,“伤口边缘是撕裂状,但排列模式又有一定规律,像是······”
“锯齿。”左乘易补充。
张队瞪了一眼这个新来的实习生。
“我也觉得是锯齿。”离门口最近的卷毛年轻人抓抓头发,想指出图片上的细节,奈何距离太远,只得绕过会议室的长桌子。坐着的几人连忙把椅子往前拖拽或是干脆起身,为这大少爷腾出足够空间来
“你看,这两个地方的伤口很明显深一些,距离也差不多。边缘粗糙,是锐利不规则凶器才会造成的创面。
“但这样的凶器,力气不足以撕开一个成年男人。”张队语气缓了些,更像是在和对方讨论。
“所以,这个凶器应该有某种机关借力。”左乘易说,“像是杠杆原理——”
“小左,你去买几杯咖啡上来吧。”张队把制服扔到桌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又把幻灯片切到下一张线索图,“刘伟,你说说伤口鉴定的结果。”
“好,除了扇村本地的土壤成分和叶子碎屑之外,我们检测出了烷基苯类物质,也就是工业润滑油里的主要合成物之一。”
“上了油的锯齿。”卷毛懒洋洋接话。
张队自觉面子挂不住,视线一扫,看到左乘易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眼睛紧盯着自己身后的线索图,火气顿时涌了上来。
“叫你去你怎么不去?你看这个能看出凶手来啊?”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出人意料的是,新实习生没有丝毫退缩的样子,反而拿了支白板笔走上前,在线索图上画了几笔。
“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行为。简笔画海鸥,你们应该都画过。”左乘易说,“尸体被摆放成这样,是具有一定目的性的,就像语言学里去实体化的抽象概念。”
“你的意思是尸体本身包含了某种讯息?比如——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卷毛表情陶醉,在全世界最不适合唱歌的地方大展歌喉。
“没错,根据现场的血迹来看,受害者肩部以下被撕裂,但心脏动脉未断裂时,他还活着。”左乘易干脆利落截断了卷毛,不管对方悻悻然的表情继续说,“他看着自己被撕成两半之后才死亡的。”
“仇杀?”另一人也加入讨论。
“并不完全是。”左乘易沉吟片刻,在简笔画海鸥上画了个圈,“但我认为,这才是我们该入手的地方。”
众人纷纷坐直了身体,等待进一步的分析。左乘易却放下笔,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那我先去买咖啡了。”
05.
这是一栋高档小区。进门时,即使亮出身份,保安也磨蹭了会才让两人入内。
“我就不该多嘴支持你,现在全队都去调查现场了,我却得跟你去找一个莫名其妙的情妇。”直到进电梯,卷毛还在抱怨个不停。
“行了,不是你自己主动要来的吗?”左乘易被自己的新搭档吵得头疼无比。
和卷毛出发前,张队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喜极而泣来形容,恨不得放个千响鞭炮,让这二位祖宗再也别回来的好。
进电梯的时候,左乘易发现一个小女孩和自己按了同一楼层。短发,看着不过七八岁,古灵精怪的样子。
“小姑娘,你去哪儿呀?”卷毛乐于逗小孩子。
“去找郝阿姨。”女孩转着圆溜溜的眼睛,天生一副讨喜模样。
卷毛摸遍口袋没找到零食,只好戳戳旁边的木头:“有吃的吗你?”
“有防狼喷雾,我可以送给这个小姑娘,教她怎么对付随便搭讪的坏叔叔。”
卷毛立刻噤声。
电梯开了,左乘易拉了一把卷毛,果然见小女孩走向他们要去的门牌号前。
“她能够到门铃?”卷毛没有疑惑多久,小女孩已熟练揭开门旁的卡通贴纸,按下自己的专属儿童门铃。
“薇薇回来啦。”女人很快开了门,她刚洗完澡,头发裹在毛巾里,露出脖颈上的海鸥纹身,身上套着短至大腿的宽松睡裙。
待见到女孩身后的二人,她神色才警惕起来。
“二位是,警察?”女人很快发现了左乘易制服上的职业标识。
卷毛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要在亵渎人民公仆的地方多加停留,脸上闪过一丝别扭,再看左乘易,已经坦然亮出身份,准备进到客厅了!
不要脸就是到哪儿都吃得开啊,卷毛落了后风,不得不坐在离女人稍远的位置。
“你们是为了那桩碎尸案来的吧?”女人披了件外套,为二人斟满热茶。
“是。”左乘易点头,“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所以想来询问一下······”
“请说。”
“郝小姐脖子上的纹身很特别啊。”卷毛吸溜着茶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女人下意识捂住脖颈,随后轻松地笑了:“情侣纹身而已,这和案件无关吧?”
“硬要说的话,也有一些关系。”左乘易接过话。“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你和你的上司对吧?”
“合作伙伴。”女人强调。
“你们去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意义吗?”左乘易问。
“当然。”女人轻咬嘴唇,犹豫片刻,“王老板他······那方面不太行。必须要在野外才有刺激感,所以我们就开车去了最近的村子,有什么问题吗?”
左乘易摇头:“有问题的不是他,是你。”
“哦?”
“根据王先生的证词来看,是你先发现了‘海鸥’的尸体。”
“没错。”
“距离那么远,连尸体都只能模糊看到一个剪影······”左乘易盯着女人的表情,“你为什么第一眼就确定,那是海鸥呢?正常人的反应,应该都是那边有一个不明黑影,或像什么东西挂在了树上吧?可你却一口认定那是海鸥。”
女人端起茶杯低头瞧着,掩住了眼里的情绪。
“因为我喜欢海鸥,还为此纹了身,所以和常人想法不同也很正常吧?”
“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左乘易说,“你和死者,究竟是什么关系?”
06.
三小时前。
“警官,你还真挺奇怪的,不去查那个车震的王老板,反而来查我?”郝蓉歌的养父不耐烦地吸溜口茶水,“我和张五一能有什么交集?最多也就是买卖关系。”
“关于郝蓉歌的纹身,你知道什么吗?”
“我哪儿知道,她成年之后就不和我一起住了。一年到头我们也见不上几次面。”养父抓了抓鼻子,表情尴尬。
“我听说你经常上门纠缠她。”左乘易翻了翻手里的资料,“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那些大老板都是我给她介绍去的。”养父忿忿不平,“哦,她攀了高枝就想不认我,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儿?”
“你是想要钱吧。”左乘易一语点破。屋里的摆设简单,看不出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连烟灰缸都缺了一角,“看起来你好像没成功啊,是郝蓉歌背后的势力······让你不敢再去找她了?”
养父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他原本绷直的脊背放松下来,似乎从这一句话里听出面前的警察并不知道什么内幕。
“他们?那些人干过的脏事儿多了。惹急了我,谁脸上都不好看。”他咔擦一声燃起香烟,表情阴鸷,“反正我是贱命一条,要真出什么事儿,我死也得把他们拉下水。”
左乘易的本意是询问海鸥相关的线索,没想到挖出了另一层故事。
郝蓉歌身上的纹身与尸体的形状有着密切关联。他曾在《传统社会与过度犯罪化》上读到,第一个发现事件的人往往会改变整起凶杀案的走向。
就像“海鸥”一样,即使郝蓉歌做出了解释——一个喜欢海鸥的女人千里迢迢跑到深山偶遇尸体,左乘易很难信服这种牵强的说法。
看样子,再继续下去也问不出更多线索,沙发里的硬弹簧还一直戳着他的腰,左乘易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近期有接触过海鸥相关的事情吗?”他身子前倾,顺着茶几推过去一张纸,是打印出来的海鸥简笔画和尸体对比照片。
养父捏起那小片纸,顿了几秒后,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
“这是和郝蓉歌一样的纹身,尸体是张五一。”左乘易循循善诱,“你见过哪个?”
“不,不。我看见的不是纹身。”养父攥紧了纸,目露惊恐,“前几天有人找到我,问我和郝蓉歌是什么关系。我说就是收养······这具尸体就是海鸥,对吗?”
“对,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那要被做成海鸥的人不是你。”养父死里逃生,现在回想起来,后背满是冷汗。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当时天都黑了,他······个子不高。”
“我明白了。”
凶手并不是在随机选择受害者,而是遵循着某些条件。
而限制这些条件的人,就是郝蓉歌。
07.
会议室原有的白板被撤掉,换上了新实习生要求的黑布,无数条线交织在一起,最后清晰指向一张照片——女孩举着奶油冰淇淋,对着镜头没心没肺地傻笑,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郝蓉歌,14岁被继父当作性奴卖给某地下组织,后转手几次买家,死者就是其中一个。”左乘易指着女孩的照片说。
“我有问题。”卷毛举手,“在郝蓉歌家里的时候,你是怎么猜到她和死者的关系的?”
“她被转手的这些人彼此认识,相互形成一个小圈子。死者就是其中一个,如果其他人和她都有联系,那么她和死者认识的可能性就极大。”左乘易说。
“那她为什么不杀继父和其他人呢?”
“等到搜查证下来,把人带这儿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张队打断了卷毛,“死者身上有郝蓉歌的指纹,凶器和撕裂伤口吻合,指甲碎屑提取物也和她衣物纤维一致,作案动机现在也很清楚了,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那,剩下的尸体去哪儿了?”左乘易问。
事情的发展远超出他的想象,证物几乎是瞬间涌来,凶手却不是养父说的那个男人,恰相反,目前的嫌疑统统指向郝蓉歌。
“也许是吃了,这种事情也很常见。”张队沉吟后说道,“如果是这样,靠骨头残渣是很难找到踪迹的。”
一条条增加了郝蓉歌的嫌疑,但越是这样,左乘易就愈发觉得不对劲。
简单的事情,背后往往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真相。
08.
记者采访前,张队让所有人都不要说话。
就在郝蓉歌作为嫌疑人被审讯时,性奴买卖的事情不知怎么流了出去,群众顿时慷慨激昂地在各大网站建立热门话题,要求“给个公道”、“保护女性”、“女权不容侵犯”,更有甚者在警局门口打出横幅,在被以扰乱公共治安罪拘留后,网络对此更是掀起了一波新的热潮。
无数支话筒递到张队嘴边,迫切想挖掘更多刺激内幕。
“老油条可以啊,这么有陷阱的话都没落把柄。”卷毛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声说道。
“经验吧。”左乘易说出这个词,脑海中立即回想起那天和盖爷的对话,一直紧皱的眉头悄悄松了松。
真是固执的老爷子,明明是为他好,却硬是不好好说话。
“明天就开庭了······”卷毛愁眉苦脸,“连我妈都骂我不是人,欺负人家可怜小姑娘。”
“习惯就好。”左乘易叹息。
“你说郝蓉歌真的是凶手吗?”卷毛开启了新话题,“虽然杀人动机、人证、物证都成立,但我总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
左乘易点头:“凶手会回到第一案发现场,这很常见。不过······她没有必要大费周章把尸体挂在树枝上,又故意让自己成为目击者。而且尸体所在位置偏僻,极难被人发现。既然想隐藏,为什么刻意自我暴露呢?”
“无论再怎么说不通,在她家里搜查的证据都足以提起诉讼了。”卷毛说。“那些东西······简直像为我们而准备的。”
两人都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乘易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第一声还没结束,他已快速接起了电话。
“喂?结果出来了吗?”
“嗯,你猜的没错。郝蓉歌和死者,的确是父女。”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左乘易心情却比原来更加沉重。那边的声音没有停下的意思,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顺便又查了死者的身份,发现医院多年前的档案显示——”
“什么?”
“死者,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孩子。”
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被推倒了。
09.
“抱错孩子?这不是电视剧才会发生的剧情吗?”卷毛临时加班,表情十分疲惫,满脸都写着对炸鸡的渴望,“好累,想吃吮指原味鸡······”
“现实更荒诞一点。”左乘易说,“郝蓉歌不过是工具吧。”
死者张五一的父母是有名的商业巨头,在很小的时候,张五一就表现出了对数字惊人的敏锐性。
“傅里叶变换这是小学课程?我二十岁的时候才知道它是对数据编码以便于二次转换的数据传输呢,张五一十岁就会?”
“你现在也不会,我刚看到你百度了。”左乘易边开车边无情拆穿卷毛的临时抱佛脚,“天才都是很小就展示出特别之处了。”
张五一的父母明显提前得知了他们要来的消息,表情并无太多诧异,有些冷淡地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回客厅坐下。
左乘易坐在对面,悄悄按动了口袋中的隐藏按钮。
实时多人监听。
“张五一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张父满脸倦意,疲惫似乎要刻进骨子里。面对丧子之痛,再冷血的人也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很早的时候,我们就发现孩子抱错了。”
左乘易和卷毛面面相觑,他们已经预想到张父知道这个消息,却没想到还要再早三十几年。
那是个脏兮兮的小孩。张永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控制不住心里的厌恶。穿着土气,膝盖打着补丁,指缝里尽是洗不净的泥垢,老茧层层叠叠······
一个农村孩子,要吃多少苦,费劲多少周折才找得到他?
不能怪他心狠,他年轻时浪荡惯了。有多少女人抱着“孩子就是底牌”的心理,瞒着他生下孩子,而后嘴脸一变,狮子大开口想讹他几百几千万······
“他比我更有利用价值,对吗?”被父亲拒之门外的时候,男孩没有哭,理智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
“对。”张父坦荡承认,“你们的智商、学识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所以,很高兴见到你,但我希望——没有下次了。”
“我明白了。”男孩表情似如释重负,又失望透顶,“你不配做我父亲。”
回过神来,卷毛已捏皱了纸杯。
“那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
“您知道郝——”
“我知道。”张父微合了眼,神色凄楚,“有时候我在想,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吧。”
“但您知道他在哪儿。”左乘易说。
男人身体震了下,咖啡溅出几滴,在柔软棉质的睡裤上留下点点褐色印记。
“是······”张永健彻底弯下了腰,将自己陷进椅子里。连最后一点执拗也失去了。他像一个被抽走脊骨的人,余生都注定瘫软在生活无穷尽的痛苦与懊悔中。
“我怕他对我造成什么威胁,这么多年,一直都派人盯着他。”张父念出一串地名,嘲讽地笑了笑,“我想保护好我唯一的儿子,却没想到······是我害了他。”
“张五一就死于您亲生儿子所在的村子,后山。您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吗?”左乘易说。
“我已经失去的够多了。”张永健对着电视下一家三口的合影发愣。“不管我做什么,我的儿子都回不来了。”
太过冷血的人,即使悲伤至极也流不出眼泪。
10.
卷毛按了按耳朵里藏着的监听器,暗中冲左乘易打了几个手势,分队在村子里已经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正做血痕测试,嫌疑人张献还没有找到,但附近的公路和车站都安排了人手,保证他一露面就会被抓。
左乘易点点头,也免了客套与安慰,干脆地带着卷毛告辞了。
“我怕人手不够,以你的名义叫张队他们帮忙了,所以进度才那么快。”左乘易迎着卷毛疑惑的眼神解释道。
“我不关心这个。快陪我去吃炸鸡,我要饿死了!”卷毛下意识地去拍左乘易,没想到对方像被烫到了一样,一把打掉了他的手。
“对不起······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卷毛耸耸肩,一副没太所谓的样子。
除了几个明显喝大的年轻人正对着个消防栓吵架,路边几乎没什么人了。只有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路灯把二人影子拖到街的尽头,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左乘易努力控制着呼吸,刚才被卷毛碰到的肩膀像在燃烧,伴随着久远的记忆。
带着铁锈味儿的梨形刑具被塞进他的嘴里,他惊恐瞪大眼,下一秒,“梨子”在他嘴里开花。
那些日子里撑着他熬过来的,全凭男人走前说的那句话。他说,你去做警察吧,然后,等我回来。
“要忘了自己是谁。”
“那我该是谁?”
“左乘易。”
“好。”
一头蓬蓬的自来卷衬得下巴线条干净利索,强光模糊了脸周轮廓,让卷毛看起来······更像那个人了。
左乘易拿起一根薯条嚼着,卷毛对上他的视线,沾着酱汁的脸没心没肺,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擦擦。”左乘易递过去一张纸巾,心底暗自做出了决定。
就这样吧。
即使卷毛是猎人,仅为自己这一身皮毛而来,他也认。
你开口,我拱手相让。你什么都不必做,只继续像他,就够了。
案子告一段落后,连睡觉都格外踏实。
只是又一个深夜,左乘易眯着眼看向震个不停的手机,勉强调动一点力气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如一盆冰水,劈头盖脸朝他砸来。
“新的‘海鸥’,出现了。”

-END-
作者|萧九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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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aPexei 发表于 2021-12-2 08:43

刘嘉威低头看里面,一具身体幼小的女尸,身体被卷曲起来,赛在里面,有些黑暗,看不清细节,浑身赤裸,两个乳头都被割去,血顺着身体垂直流出来,大小便失禁,恶臭。
刘嘉威以为闻错了,仔细看才发现,阴毛好像被烧焦成一片,脖子上有明显的暗色勒痕。刘嘉威深吸一口气,想点烟,鉴证专家立即阻止,刘嘉威助手不满,上来想说话。刘嘉威不耐烦摇了摇头:“你们查出来什么了?”
“尸体死因初步判断是被勒住后窒息死亡,详细结果还要进行解剖,死者生前可能被性虐待过,双侧乳头都被钝器割去,下体阴毛被烧灼过,但没有生殖器摩擦的痕迹,是否被强奸还没有定论。”……


第一章
1974年12月16日

晚上十一点半,香港警方接到报警,一名16岁少女陈怡丽失踪,按照常规处置措施,警方通知对方报警已经记录在案,一般这种走失大部分都是出于误解。

陈亦丽的母亲有些担心:“她从来不会这样!她是乖乖女!你们能立即派人寻找么?”

接待警员不耐烦,但仍然控制表情:“好的太太。我们会尽快安排排查,请你回去耐心等待消息。”

之后报警记录完毕,警员下一个协查通告就算结束。

电脑科技当时所有人闻所未闻,协查通告需要一整天才能到达各处。

类似协查通告每日都有几十起,无人重视。

第二日早上,刘嘉威起床,刷牙,电话响,刘嘉威有些不耐烦,耐心慢慢地刷牙,不接,电话停下来,刮胡子时候再响:“喂!谁?”

“头……跑马地发现一具女尸……”

“哦……没有人了么?随便派一个人去调查一下,查下身份……”

“恐怕要你亲自出马,案子有点麻烦,惊动总华探长了。”

刘嘉威眼角一跳:“我立即过来。”

半个小时后,刘嘉威来到案发现场。

里外围了几层人,大部分是记者,警车,探长的奔驰都停在一边,刘嘉威推开人群,封锁线,有人拿着带闪光灯的照相机在拍照,一个纸盒子放在中间。

刘嘉威先和上级打了招呼,顺着血腥味走过去,看了一眼纸盒,盖着盖子,普通的厚包装盒下面已经被血浸透,盒子上写着“日立牌S67B电视机”。

刘嘉威走上去,想用手掀开盒子,立即有人喊道:“长官,不能直接触摸证物。”

“什么时候多这些规矩?”

刘嘉威助手:“新组建的科学鉴定科。”

“什么东西?”

助手轻蔑地笑了笑。

一个鉴定专家过来敬了个礼,然后带着粗线手套,小心地把盒盖掀开。

外围的闪光灯立即亮起来,对面二楼都已经站满记者,有警察粗暴的再进行清场,刘嘉威低头看里面,一具身体幼小的女尸,身体被卷曲起来,赛在里面,有些黑暗,看不清细节,浑身赤裸,两个乳头都被割去,血顺着身体垂直流出来,大小便失禁,恶臭。

刘嘉威以为闻错了,仔细看才发现,阴毛好像被烧焦成一片,脖子上有明显的暗色勒痕。

刘嘉威深吸一口气,想点烟,鉴证专家立即阻止,刘嘉威助手不满,上来想说话。

刘嘉威不耐烦摇了摇头:“你们查出来什么了?”

“尸体死因初步判断是被勒住后窒息死亡,详细结果还要进行解剖,死者生前可能被性虐待过,双侧乳头都被钝器割去,下体阴毛被烧灼过,但没有生殖器摩擦的痕迹,是否被强奸还没有定论。”

刘嘉威转向助手:“身份查清了么?”

“根据失踪人口对比,死者叫陈亦丽,16岁,昨晚11点半她的母亲到警局报过失踪。”

“尸体水发现的?”

助手指后面的一个40多岁的女人:“环卫工早上7点打扫时候,看到纸盒,想要捡回去当废品,发现很沉重,打开来看到尸体,就报警。”

回到警局后,刘嘉威召开会议:“这个案子现在引起新闻媒体注意,所以不能草率。刚才我和大头沟通,他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正好可以测试引进的所谓科学鉴证破案技术……所以我们要第一次和鉴证科的同事们共事……大家鼓掌欢迎一下。”

掌声稀稀落落。

鉴证科专家脸色都不太好看,有专家想发言,刘嘉威抢过话头:“你们出结果需要多少时间?”

“这个很难说,要……”

“时间不等人,这样吧,你们慢慢调查你们的……我们还用原来的土办法,慢慢地排查……”

专家尴尬。

刘嘉威点着一根烟:“所有兄弟取消休假,从现在起,从三个方面进行,一个是查电视机盒子的来源,一个是查死者生前的时间表,还有一个是查跑马地周围的所有可疑人员……大家明白吗?”

“是。头!”

“散会。”

“日立总公司的反馈回来了,电视是他们生产的最新型号,4月份开始在港岛销售,盒子下方有编码,可以查到销售区域及生产日期。”

“结果如何?”

“销售时间为现在往前推断6个月都有可能,电视安装后,纸盒有时候会被住户留下,有时候会被安装人员拿走,而销售地点已经证实是港岛地区,具体哪家电器行无法确认。”

刘嘉威沉吟,这时候有警员过来报告:“头,鉴证科那边有收获,让你过去一趟。”

“什么收获?”

“他们说查到了一样死者生前被折磨的凶器。”

刘嘉威皱了皱眉头:“走,去看看。”

推开鉴证科的门,一间仓库改装的大房间,旁边拉着白布作隔断,一个手术用的无影灯。

血腥味,刘嘉威走过去,简易床上放着那个小孩的尸体,仍然保持原来的造型。

“为什么还这样?这个姿势有说法么?”

“不是……尸体关节都收缩了,硬掰开会让肌肉受损……”

“……会不会对尸体不敬?”

刘嘉威旁边助手:“反正死者家属也看不到?!”

刘嘉威立即不耐烦:“……闭嘴!”

然后看着尸体,眼眶已经变黑,身体出现尸斑,皮肤发黄,头发散乱披在那里。

好像一个熏黄的橡皮娃娃,乳头的伤口断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乳白色的脂肪和组织外翻,诡异真实而又冷血恐怖。

又显得瘦弱无助。

刘嘉威想抽烟缓解情绪,忍住了:“……有什么收获?”

“我们刚刚测了尸体肛门体温,根据现在最新成果,尸体在昨夜那样的温度大概每小时体温会降低1.5度,因此推断死亡时间为凌晨2点至4点之间。”

“不是说找到什么凶器么?在哪?”

“只是一个推断……你看这里。”

专家用手把尸体轻轻翻过来,脸朝上,身体仍然硬邦邦的保持原来造型。

眼睛瞪着天花板,异常有神。

几个人都感到一阵异样冰冷。

沉默几秒钟:“死者的阴毛有烧焦痕迹,我们进行了模拟……要造成同样痕迹,一般虐待使用的是烟头,焚香,或者炭火,但我们试验后都给否定了,主要是面积很小,温度很高,我们找来人体毛发用不同的温度炙烤,最后鉴定温度为大约300摄氏度左右,高温面积大约只有直径两到三毫米,这样的东西还要比较常见,因为纸盒子是电视机包装,我们怀疑是电器行为案发现场,在修理店能加热的东西只有一样。”

“什么?”

“电烙铁……我已经找了一个实际作了实验。”

拿起一个假发头套:“头发都是真的,上面有我烧过的痕迹,和这个瘢痕几乎一致。”

“……烫阴毛,又割掉乳头,凶手为性变态的可能性较大……第一案发现场很可能是电器行的修理车间……”

“对……而且我们检查了死者的阴道。”

“有被强奸痕迹么?”

“没有……甚至连被侵犯痕迹都没有。”

“被侵犯?”

“就是指摸或者异物进入……”

助手:“这不是和刚才的结论矛盾么?”

“……那就是说,也可能凶手在误导我们自己性变态……死者也许死于意外……之后凶手虽然破坏了尸体,却不敢性侵犯尸体……”

“或者是个女凶手?”

鉴证专家:“……我们检查了纸盒子,下面有在地上拖拽的痕迹……我也做了模拟,拖拽的距离并不近。在马路上也有摩擦痕……”

“这说明案发现场是在抛尸地附近?”

助手:“我不太明白?”

“盒子在马路上,运到现场就两个办法,一个就是附近拖到那里,或者车子开到那里直接把纸盒子扔下来,那就不用拖拽……现在马路上和纸盒子都有拖痕,显然不是车子运输……”

专家:“对……就是这个意思。”

“附近有多少个电器行?”

“大概60多家。”

“安排人排查,特别是修理工、性变态、认识死者的人、做晚上值班的人,都要详细询问……”

半个小时后,刘嘉威到达死者陈奕丽所住的公寓。

华发大厦。

华发大厦为公租单位,几栋楼密密麻麻拼接在一起,死者家庭条件一般。

刘嘉威坐电梯上到35楼,第四户敲门,楼道还算整洁,家家铁拉门紧闭。

有粤剧的声音。

还有菜香味。

刘嘉威不喜欢这种生活气息。

也许是嫉妒。

门打开了,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先生您找谁?”

又出来一个四十岁的妇女,头发蓬乱,眼眶通红,一把把孩子拉到后面:“我怎么和你说的?!……不准不经我同意给陌生人开门!?”

“可是他不像是坏人?”

“闭嘴!进屋去!”

转头警惕的看刘嘉威:“你找谁?”

“陈太么?我是西九龙重案组的高级督察刘嘉威。”

“案子破了?找到杀我女儿的凶手了?!”

“还没有……我想和你谈谈……”

陈太沉默一阵……眼泪又流出来。

刘嘉威把她和脑海中卷曲成一团的尸体进行对比,却无法重合。

但刘嘉威能感觉到那种哀伤。

“……抱歉……你进来吧。”

客厅另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穿着粗布背心,贴身内裤,眼睛圆睁,警惕带有敌意地看着刘嘉威。

“你也进屋。”

男孩没有言语,又看了刘嘉威几秒,转身走回去。

“为什么那天报警你们不立即处理?!”

突然问道,音调很高。

男孩走回来,一直到刘嘉威面前,故意脸贴的很近,刘嘉威能感到对方呼出的气体压迫到自己脸上,挑衅,“如果你们当时出警,那时候我妹妹还没有死!你们这帮混蛋,除了贪污……眼里面没有任命么?!”

“接警的事情另一个部门负责,你可以投诉他们……和我说没用。”

男孩一下子抓住刘嘉威衣领,刘嘉威反抓住他胳膊,向后一带,一翻,男孩立即杀猪一样惨叫。

妇女尖叫着上来劝阻:“长官他不懂事……求你放开他。”

刘嘉威不动,比较小的男孩从屋里跑出来,呆呆看着刘嘉威,眼神让刘嘉威不舒服。

刘嘉威仍然不动,男孩眼泪已经疼出来了,“我来这里,不是听你抱怨,你想抓到杀你妹妹凶手,就好好配合我。懂么?!”

“……”

“再不回答。我就以袭警罪把你抓起来!”

母亲:“快答应他快答应他!”

不停地掉泪。

男孩看到眼泪,眼圈立即也红了,仍然毫不屈服,但犹豫一下,还是点头。

刘嘉威放开他,较小的男孩跑过来:“……你好厉害。”

刘嘉威不想理睬较小的男孩,好像干净的东西对比后会让自己难堪。

向后退两步,坐下:“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我们是一伙的……你女儿最近是否有异常?”

“(擦眼泪)……她很乖的。”

“学习好吗?”

哥哥:“大概七八名的样子。”

“在学校同学关系怎么样?”

“很好。”

“有没有男朋友?”

母亲:“没有。”

哥哥:“她有……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母亲惊讶)……我遇到过,还和那个男孩打过一架。”

“为什么?”

“看到他在学校后巷吻妹妹……还要动手动脚。”

“你妹妹什么反应?”

“她当然不愿意……我立即过去,拉开他们就打那个小子,妹妹又拉我,那个小子跑掉了。”

“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不知道……应该是他们同年龄的。”

刘嘉威在这一段记录上画了个问号。

“后来还遇到过么?”

“没有。”

“你女儿写日记么?或者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日记她不写……她回来都是做功课,或者参加补习班……要好的朋友,有一个叫贾思齐的女孩,案发那天女孩还给这里打过电话。”

“你把案发当天你女儿的行动情况按照时间讲一讲。”

“她早上起来,上学校,下午三点回来,帮我煮甜汤。”

“情绪有异常么?”

“没有……既看不出来特别高兴,也看不出来难过。”

“确定?”

母亲沉默,然后眼泪突然掉出来……

“我看到报道她……出事……脑袋中就是……就是那天下午我最……最后和她一起在厨房……的样子……她真的看不出一点……一点异样。”

弟弟眼神变得怯生生。

哥哥拳头紧握。

母亲努力控制情绪,“四点时候,她接了一个电话。”

“说什么内容?”

“她到屋里说的,声音故意压低……”

“故意压低?!”

“女儿上高中后都是这样,已经有自己私人秘密,不希望我听到……和平时一样。”

“说了大概多长时间?”

“三四分钟……然后出来。我问她是谁,她说贾思齐,补课的事情……之后过了七八分钟,电话又响了,她进去说话,又说了一阵,然后出来……”

“这次电话是谁打来的?”

哥哥:“我。”

母亲警惕的抬头看了哥哥一眼。

刘嘉威注意到这个眼神。

“什么事?”

“我有一个文件,要送到广告公司,我赶不回来,想要妹妹帮我去送。”

“什么文件?”

“草稿……我要给自己登一个找工作的广告。”

刘嘉威转向母亲:“你知道吗?”

母亲眼光闪烁了几下:“知道……”

刘嘉威在心里估计哥哥的身高和强壮程度,“怎么知道的?”

“挂了电话后,女儿和我说了,说要提前半个小时出门,平时她都是5点半出发,昨天是5点出发。”

“去什么地方?”

“铜锣湾的补习班……提前半个小时先绕到新闻大厦的广告公司。”

“你要找什么工作?”

“修理工。”

刘嘉威眼角一跳:“汽车还是管路?”

“电器。”

第二天早上,刘嘉威来到陈怡丽所在的学校。

头天晚上一场大雨,早上起着薄雾,空气湿闷,总觉得呼吸得不够。

身子一动就湿漉漉的全是汗水,到学校外面,校长正在给全体学生训话,虽然没有提到陈怡丽的名字和案件,但内容就是在提醒学生,在这一段要注意安全,同时不要乱传谣言。

早操结束后半个小时,刘嘉威在督导室先和校长简单交谈,肥头大耳的家伙,油腻腻,“案子有什么进展么?”

“不可以向外界透露。”

“可否在近期向我们学校派警员提供额外保护?”

“不是我们部门负责,你找辖区军装警员。”

校长恭敬表情中带着愤怒。

陈怡丽的朋友,贾思齐进来。

校长离开。

贾思齐长发,大眼睛闪烁不定,皮肤苍白,显得纤细瘦弱,看到刘嘉威拘谨。

“你和陈怡丽关系怎样?”

“和他一起补课……就这样。”

“没有多余接触?”

“没有。”

“她有男朋友你知道是谁么?”

“……不清楚。”

“你知道警察会来找你么?”

“……想过。”

“来找你的原因?”

“我在她死亡那天前面……(突然哭出声音),给她打过电话。”

是个能引起人同情怜悯的漂亮女孩子,可能善于撒谎。

刘嘉威心里盘算着,拿出自己手帕递给她。

女孩没有接,眼神有点厌恶,一闪而过。

“我当警察十五年……有一个经验你知道是什么么?”

女孩警惕地看着刘嘉威。

“就是对方如果事前反复练习怎么应对我盘问的,有一半可能是凶手,还有一半可能,知道凶手是谁,或者就是同谋者……抓回去审问,基本都有收获。”

贾思齐眼睛突然睁大,闻到危险的味道。

“她男朋友是谁?”

“(犹豫)……张博名。”

“学生?”

“不是……她没有工作……以前是我们的学长。”

“你是不是知道他杀了陈怡丽?”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

“真没有见过?”

“没有。”

“陈怡丽的哥哥你知道吗?”

“(声音立即矮下去)……知道……但没见过。”

“又和我说假话?!”

刘嘉威突然严厉。

“真的没见过!”

贾思齐也突然提高声音,“他们兄妹关系如何?”

“他哥哥很维护陈怡丽,很反感别的男生追求她……陈怡丽曾经和我抱怨过……还和他发生过冲突。”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电话里面。”

“电话的时间?”

“下午4点多?”

时间正确。

“都说什么?”

“就说他哥哥又因为男生的事情骂了他……两个人吵了一架,她和她男朋友也吵架了……她有点烦恼……然后又说晚上补课可能要晚去一会,要我等她的电话。”

“晚去一会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问她原因,她很神秘地说要先去跑马地,然后再联系我,也可能不去铜锣湾的补习班。”

“当天你们又接触了么?”

贾思齐突然又开始迟疑。

“我问对问题了?!如果我发现她死亡前的细节和你的口供对不上,你就会有大麻烦!”

贾思齐头低下去,声音不能更低:“她给我打过电话。”

“什么时候?”

“六点半钟。”

“时间精确么?”

“我在听收音机说娱乐新闻,不会错。”

“她说什么?”

“她让我立即出来,她在跑马地车站和我见面。”

“然后呢?”

“然后我到了车站后,等了她二十多分钟……她没有来……我以为她有事。就走了。”

“之后消息呢?”

贾思齐突然又哭起来,“我没太当回事情,就准备第二天骂她爽约,可是第二天一到学校……老师就说她……说她死了……”

“我很害怕,我担心等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遇害……如果我见到她……也许我会和她一起死掉……这样的猜测让我心里害怕……”

“凶手认识你?”

犹豫……

“六点半的电话,陈怡丽那边声音很嘈杂……她当时应该在吃饭,她不会一个人去饭店……而且补习班上课时间7点,我说现在去有点晚了,她说没有问题……那就不是坐公车……而且坐出租……但是陈怡丽平是不会这么大方……”

“或者有人开车载她?”

贾思齐眼光闪烁一下,似乎和她内心的猜测对应上。

“可是我不知道她认识什么这么有钱的朋友?……我也许是她除了凶手以外最后一个接触的人……我又担心凶手知道我那个电话,因此要找我麻烦……又担心你们怀疑我……”

“怀疑你什么?”

“……”

“同谋?”

“我和她哥哥……关系实际上比较密切。”

“多密切?”

“就是比较密切……”

“她在电话里又提到过他哥哥或者男朋友在身边么?”

贾思齐摇头。

“你确定她不会一个人吃饭?”

贾思齐想了一会:“抱歉……我也不敢太肯定……(再哭)”

“陈怡丽有没有提到他要帮哥哥去广告公司的事情?”

贾思齐疑惑地摇了摇头。

回到警局时,大部分人都在外面排查电器行的人,刘嘉威助手说鉴证科有新发现。

鉴证专家:“死亡方式我们已经查出一些细节……你跟我过来。”

走到放置尸体的太平间,把冷柜打开,白烟缭绕慢慢散去,尸体已经被放平,头发梳理整齐,仍然刺身裸体,眼睛仍然圆睁,看着刘嘉威的角度,极度的穿透力。

栩栩如生,刘嘉威心脏一阵狂跳……

鉴证专家戴上手套,指着脖子上的痕迹:“右边四个手指印,左边一个,(用手虚拟在脖子上),就是这样,凶手用右手单手掐死的死者……我问过心理专家的意见,凶手没有用凶器,正面掐毙对方,应该具有几个特征。

一个是无预谋杀人,凶手可能是冲动型人格,和死者互相较为了解,两个人可能有比较深的固有矛盾,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争执后突然动手……”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和死者完全不认识,因为性目的或者钱财等突然杀人?”

“当然不能彻底排除这种可能,比如是凶犯尾随劫持强奸死者,在逼死者就范时,冲动下用手掐住死者结果导致意外死亡……不过对这种情况我有不解处……死者失踪时候只有6点多,案发现场附近都很热闹,极少背静处,凶犯如何选定死者,然后挟持下手?……而且死者经过检验处女膜完好,下体没有任何被侵犯痕迹……这怎么解释?”

“正好可以说明凶手失手杀人后慌乱?”

“那他应该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处理尸体,掩盖自己犯罪证据……但在死者身上,我看不到这样的行为……用烙铁烫下体,还有割掉乳头……这证明凶手杀人后根本不见慌乱……”

“伤口是死者生前还是死后……”

“……我们通过检验伤口血液凝固方式,用动物进行对比已经证实……凶手杀人后,才对尸体进行的加工……”

“这么说来……如果凶手要是强奸了尸体,反倒好解释动机?……”

“如果是仇杀的话,杀人后泄愤就显得合理……掐死对方可能是凶手预谋的,选用这么高难度的手法杀人,可能说明凶手对自己体力极度有信心,或者极度愤怒死者,必须这样才能泄愤?或者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让凶手选择这样手段?”

“极度愤怒就选择这么冒险杀人手法不合理,就算杀人,也应该用双手,我仍然倾向于凶手失手意外杀人……不论凶手认识不认识死者。”

“或者凶手无法完成性交?……只能通过上述行为来满足?”

“这样说很勉强,不论说他是掩盖罪行,还是满足自己欲望,我都找不出合理解释……更关键的一点,是他的抛尸行为……”

“抛尸在马路上……完全没有掩盖的冲动?!”

“对!……这么多互相矛盾的特征……如果我选择,我宁愿相信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仇杀……”

“或者是女人作案?”

“……凶手身体要极为强壮……单手杀人,(看助手和刘嘉威),恐怕你们两个都做不到……还有拖动那个纸盒。我们已经做了模拟……绝非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且就算是在深夜,四处无人……纸盒里是被虐杀的死者,鲜血四处流淌,眼睛圆睁……拖动这么个恐怖血腥的纸盒在外面费力的移动,还要随时担心被人发现……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僻静的地方?而是要抛尸在马路中央……

这要什么样强壮的心理素质?……这一条,我觉得就可以认定,或者这也是杀人者变态心理获得满足的一部分,看着我们警察和整个香港为他的杰作混乱……或者这就是仇杀,对死者的恨让凶手不这样做都不能接受。

总之……这次我们遇到的,是真正难以琢磨,又极度变态的凶手!……我对这个案件的真相,充满了好奇。”

案情至此虽然有大量不解谜团,但凶手特征明显,警局上下认为,这起引起全港关注的案件,应该很快就会抓到真凶。

方法仍然是最低效可靠的排除法,刘嘉威及下属耐心查问了跑马地地区所有的电器行,筛选超过750人,虽然马路上有拖拽痕迹,但仍然不能排除汽车运尸可能(也就是熟人作案可能),因此刘嘉威他们又找出近50款当时常用汽车,一一试验是否能将纸盒完整塞入后备厢中(后座空间不够)。

找不到具备嫌犯特征的人。纸盒太大,能够运输的车型或者要露天运输,或者无法塞下整个纸箱。

案件陷入僵局。

这时候鉴证科传来消息,在纸盒上发现新的关键证据。

两个手印。

因为都是右手的。

所以应该分属不同的两个人。

刘嘉威:“是说明有合谋作案么?”

“有这种可能……但箱子上找不到指纹,说明凶犯戴手套,或者擦拭过箱子,这个手印或者是凶犯漏掉……或者根本不是凶犯留下……而是不相关的其他人。”

刘嘉威盘算的,却另有别人。

如果杀人时,陈怡丽是被其中一个人控制住,那么另一个人就有可能用一只手,掐死陈怡丽。

就算他不够那么强壮!

而两个人拖动那个盒子,可以更快速行动,也可以克服一个人时候的那种无法想象的恐惧感……

但两个人杀人后,又对尸体有猥亵行为,一般说明其中一个是主案犯,在控制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很可能只是旁观者,甚至被胁迫。

主犯会不会是女人?

或者有更多的人,一个人,女人指挥?

两个男人协同。

或者一男一女?

或者两个男人?

用烙铁烫阴毛,刘嘉威总觉得从程度上来讲,很难让这样变态犯人获得需要的极端满足感,为什么只是阴毛?

而不继续向下侵犯性器官本身?

近在咫尺?

还有没有强奸死者,也可能是其中一个人进行劝阻,所以没有成功。

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

还有最开始的疑点,死者电话里暗示贾思齐可以在半个小时内赶到铜锣湾,应该有车……

一定有车!

先查那两个人的手掌印。

刘嘉威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是在外面排查的中途,想到这里,刘嘉威精神一振,那种查案过程中会出现的柳暗花明的感觉再次出现,绝对很准确的预感,刘嘉威四周看了一眼,要找一个电话。

前面有一个雪糕铺,两边水果摊,时间还早都没有开业。

雪糕铺木板门打开了一半,外面低矮的玻璃,粉刷成蓝白色但很粗糙的外墙,里面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刘嘉威走进去,“有人么?能不能借一个电话?”

刘嘉威的预感很准。

转折点果然就在这一刻,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和刘嘉威的预想完全不同。

刘嘉威尝试推门,门吱呀一声打开,屋内靠墙一排货架,右边两个冰柜,旁边柜台,太阳光斜射进屋内,灰尘飘浮在空中,上面一个吊扇,半死不活的转动,风吹在头顶很不舒服。

叶片的光影在墙上晃动。

刘嘉威看到柜台上的电话:“有人么?!老板在吗?”

没有回应,刘嘉威有些心神不宁,突然屋内一阵惨叫声!

女人的惨叫!

刘嘉威立即回头!

后面站着一个人!

距离自己不到两米。

走路没有声音?!

穿着有些肥大的蓝色西服,白色衬衣发黄,分头,脸上皮肤紧裹着骨头轮廓,大概164公分。

站在那里,警惕的观察刘嘉威:“……你干什么?这里还没有营业。”

里间有开枪和男人说话的声音。

是在播放录像。

“詹士邦的新片?”

“不……是恐怖片……女鬼的。”

“……我是警察,要征用一下你这个电……”

刘嘉威停下来,手悄悄扶住枪柄,因为突然看到他听到警察两个字时,脖子上凸起的血管,很夸张地跳动,眼角微微抽搐。

额头上有汗水。

眼神警惕凶狠,还有些呆滞?

“……你是什么人?”

“我?……工作人员。”

“做什么工作的?”

“这和你没关系吧?”

对方似乎平静下来了,眼睛灵动起来,“电话就在那里,你用吧。”

“你为什么满头大汗?很热么?”

“我在干活……工作间比较热。”

“什么活?”

“……修理电视。”

对方身体显得僵硬,手里,拿着配合电烙铁使用的锡线!

阴毛上焦煳的痕迹……

“我能看看你工作间吗?”

“为什么?”

“就是看一看。”

“你有搜查证么?没有的话,那里很乱,不方便。”

很合理的拒绝自己,对方冷静,不好对付。

刘嘉威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冷静来自于心理没鬼?

还是那种在半夜慢慢拖着尸体在街上移动的可怕镇定?

“你不是要打电话么?请快点……老板来了看到我放人进来会很麻烦。”

不能在他面前说案情……

“不用了,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钱伟廉。”

刘嘉威点了点头,隔着桌子,慢慢走了出去,背对钱伟廉开门时,刘嘉威感觉到昏暗中死死盯住自己背影的目光,冷汗浸透自己的衬衫。

那种可怕的压迫感,只属于最凶残可怖的犯人,错不了……

等等……

自己会不会下结论太早?

刘嘉威再找到一部电话,立即打给总部:“德增街雪糕铺谁负责调查?”

“……第四组王……”

“(打断)……赶快把他叫来,问他调查过一个叫钱伟廉的工人没有?”

三分钟后,王警员声音紧张:“头,你说的是钱伟……”

“他的口供你给我读一下。”

“……案发当天值夜班,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一点半,之后十二点回家。”

“职业呢?”

“售货员。”

“他还会修理电器你知道吗?!”

“……这个……这个……”

“为什么没有继续调查他!?”

“……他说十二点回的家……死者死亡时间见证科不是说十二点之后么?所以把他给排除了。”

这是个矛盾!

刚才的感觉绝不会错……

将近二十年警察生涯的经验直觉。

就算他不是凶手……也一定和案子有关!

现在怎么办?直接搜查雪糕铺?

新闻界会大肆报道,如果是乌龙就会很麻烦。

“他家在哪?”

“在洪照街8号田英花园。”

“你把他的资料照片带着,我们在那会合。”

先查一查他的不在场证据。

第二章
二十分钟后,刘嘉威赶到田英花园,社区还算干净,封闭式的院子,十栋高楼,门口一个保安室。

刘嘉威进去说明了来意:“你们那天夜里谁值班?”

保安立即查登记本,“是……是我……”

“你前天的事情就记不清楚?”

皮肤粗糙,窝囊猥琐,刘嘉威反问后说话更加不利索:“我……抱歉……这个……”

“十一点到第二天凌晨,男性业主你见过几个?”

“有……好几个……”

刘嘉威回身从王警员那拿出钱伟廉照片:“这个人见过么?”

“住在这里。”

“废话!……那天夜里……”

“窝……我……”

“见没见过!?”

“我那天喝了点酒……睡着了……”

“他妈的。”刘嘉威心里暗骂。

“不过我们有录像……三天前我不知道有没有被洗掉……我立即去找!”

“他家里有什么人?”

王警员回答:“有一个小男孩,钱兆仑,8岁,国小二年级……妻子,钱安淑仪,大陆移民,无业,29岁。”

“不要在这瞎等,我们上去看看。”

三分钟后,刘嘉威他们上了4号楼8楼231,敲门,没有人应答。

再敲,“谁?!”

声音有些粗野尖厉。

“我们是警察。”

“我丈夫不在家!晚上再来吧。”

“我们找你……就是问几个问题。”

观察孔被打开,很胖,皮肤发红,毛孔粗糙,头发乱糟糟,不修边幅,警惕的看刘嘉威的证件。

“你们不是为那个什么鞋盒子里的女孩来的吧?”

刘嘉威心中一动。

“电视机盒子。”

“我就说警察会上门来调查……”

“怎么说?”

“我老公半夜回来,你们肯定认为他是嫌犯……要我说,也是他杀的哈哈哈哈。”

女人显得满不在乎,“我们能进去说么?”

大门打开,屋里有些乱,进去就是厨房,只有一个前厅,右边一个卧室。

女人正在摘菜,电视靠墙摆在电视柜上,上面是录像机,放着几盘带子。

刘嘉威立即注意到,因为录像带封面,是一个裸体女人,皮肤灰色,眼睛血红,张着大嘴,电影的标题叫作《裸尸女人》,日本鬼片。

很难不联想到陈怡丽。

雪糕店里面钱伟廉也在看录像,里面也有女人惨叫声……

“你们喜欢看这种片子?”

“我不喜欢……我老公喜欢……鬼片、詹士邦、恐怖片,还有有关新奇武器、机关的电影,只要市面上有的,他都要收集来。”

成年人应该很少喜欢看鬼片,刘嘉威装作漫不经心随便翻了翻,卧室门半敞着,里面被子没有叠,一大一小两个床并排放着。

“你有孩子了?”

“一个男孩,七岁。”

“结婚七年?”

“八年。”

结婚很早。

“夫妻关系怎么样?”

“老夫老妻还凑合,也经常打架。”

虐待女受害者的人往往家庭生活不和谐,或者夫妻都具有虐待倾向,经常妻子帮助丈夫寻找目标,这里房间有孩子住,不大可能是在这作案,而妻子主动说夫妻会有矛盾的时候,往往反倒是证明夫妻关系较好,夫妻关系不好的,往往爱强调两个人特别幸福,或者故意做出恩爱的样子。

“杀人不是个小罪名,你刚才为什么主动说我们会怀疑你老公?”

女人比较单纯的笑,似乎城府不深,没有隐瞒:“我就是那么一说,昨天早上新闻报了案子后,我老公说那个纸盒子就在他们雪糕点不远的地方,我就开玩笑说你正好做晚班,不会使你干的吧?”

“他当时有回应么?”

“他说要是我干的,就厉害了。”

“开玩笑的口吻?”

“他说话一贯都没有什么表情。”

那种背后的阴沉感,刘嘉威仍然能感受很清楚。

“她那天晚上几点回来的?”

“你们不是怀疑他吧?”

女人反应迟钝,但也终于开始感觉不对劲。

利用有些人单纯缺少社会经验特性查案,总让刘嘉威有欺骗感,“……只是常规调查,你老公要是没事,你就更要如实回答,否则如果我们发现有隐瞒或者篡改,会给你老公带来更大麻烦。”

女人明显紧张起来,坐下来,手里开始摆弄衣角,“他上夜班时候,我都是自己先睡……我睡得比较死,不知道他几点回来。”

“感觉呢?”

“他回来后,好像又看了一会电视?”

“半夜看电视?球赛?”

“不是……他如果新买了带子,必须要第一时间看,或者早点去雪糕店趁没开业的时候看,或者半夜回家来看。”

“那天也有声音?”

“……对……我模模糊糊听到了……也有……看的就是你刚才拿的那个女鬼封面的。”

刘嘉威回头看身后同伴时,突然看到墙角的纸盒子,电视机的外包装盒。

“具体时间你真想不起来了么?”

“想不起来了,不到一点或者两点吧。”

刘嘉威浑身一震。

和那个男人自己说的时间不一致!

他说自己12点前回来。

突破点……

“平时他如果夜班会几点回来?”

“不一定,有早有晚……要看当天店里忙不忙。”

“他修理家用电器什么时候学的?受过专业训练么?”

“没有……他只是喜欢这些机械的东西,自己研究的,不过我老公挺厉害,雪糕店还有外面连锁店的电器现在都交给他修。”

“在他们门脸后面的那个屋子里?”

“你们去过?……对,那现在是他的工作间。”

喜欢机械东西秩序感的人,还有恐怖录像、女鬼、电视机纸盒,最关键的,是犯案时间。

离开公寓回到楼下执勤房,保安等在那里:“录像我们找到了。”

“有机器么?我们现在就想看。”

一分钟后,录像开始播放,效果并不十分理想,黑白画面,有雪花干扰,人也不停地变形:“录像带都是反复用的,磨损有些严重。”

寂静无声的画面开始块进,进到凌晨一点五十五分时,钱伟廉出现!

作案时间足够了!

“这盘带子我要拿走。”

刘嘉威按退出键。

保安点头,“长官,就是还有件事情关于这个录像,你们应该注意一下。防止……这个……出错误。”

刘嘉威很反感他吞吞吐吐讨好的态度:“什么事情?”

“我们技术人员特意叮嘱我告诉你们,这个录像上的时间有问题,我们的监控设备是从日本进口的,之后时间就一直快了两个小时,我们不会调整就一直没有动过。所以你们要自己减去两个小时。”

“什么?!”

刘嘉威心立即凉了,凌晨一点五十五分,减掉两个小时,那就是11点五十五分!

钱伟廉的嫌疑,立即就没有了!?

刘嘉威有些沮丧。

回到警局,总华探长何洛正好来探班开会。

“昨日警务处长和我吃饭,谈起最热门的纸盒藏尸案,我已经夸下海口,案件很快破获,没问题吧刘嘉威?”

刘嘉威不出声。

总华探长脸色阴沉。

其他人都有些紧张。

“还没有嫌疑人么?”

刘嘉威犹豫一下:“有。”

“那就好,具体细节我不过问,放手给你们干……不要被制度给束缚住了,最后的目的还是破案,破案懂么?过程是可以变通的……我听说陈怡丽的母亲天天向媒体控诉我们警队在她报警时不作为……你们调查时候尽量注意点,不要再刺激到她……媒体那边我再想办法平息一下。”

刘嘉威点头。

“我看好你……你和我很像……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把外面人的嘴都堵住!……记住!我们生活在现实的社会……是现实的社会……”

刘嘉威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总华探长走后,刘嘉威召集所有人开会。

可以的选择有两个……

一个是假设熟人作案,以陈怡丽身边人为重点怀疑对象。

一个是假设陌生人偶然犯罪,比如说钱伟廉,前者风险很大,如果开始行动最后又判断错误,那么家属的反弹会给社会舆论口实,攻击警队。

钱伟廉人格怪异,社会底层,没有背景,风险显然要小。

“这是个现实的社会。”

总华探长的话在刘嘉威脑海中盘旋。

“头。我们都到齐了……”

助手小声提醒一直在出神的刘嘉威,已经有三分钟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刘嘉威对钱伟廉的老婆颇有好感,单纯无心机。

钱伟廉刚开始给刘嘉威的威胁感也似乎在减轻,最像凶手的人往往不是……

是否应该选择他?

“三十分钟后,派出警员立即对和美雪糕铺进行突击搜查,通知鉴证科让他们一起行动……同时再搜查其他随机的五处电器行,对新闻界就说我们要再进一步对纸盒尸体出现的最近几处可能分解尸体地方进行更细致搜查,谁也不准暴露我们的真实目标!董了么?”

“那要不要把钱伟廉带回来问话?”

刘嘉威沉默良久,“我在现场再和他谈谈再说。”

“那陈怡丽社会关系那方面我们是否继续跟进?”

“……暂时停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再接触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不解神情。

但没有人敢开口询问。

当天下午,警方大出动,将六个地点的电器行全部大搜查,刘嘉威作为指挥官被记者在现场围堵,“请问警方是否已经有嫌犯目标?”

刘嘉威微笑:“无可奉告。”

“警方是否只是敷衍我们媒体,为了公关效应才在多天后采取这么明显行动?!”

刘嘉威心里不痛快,仍然尽量微笑,没有说话。

“既然怀疑这六个地点是可能行凶地点,为何不在案发后立即搜寻?现在是否现场已经遭到破坏?”

刘嘉威仍然不想回答,但身旁的鉴证科头头突然说道:“大家好,我是警方新成立的鉴证科主任叶荣信,关于刚才你们询问的问题,我们现在科技发达,运用科技手段在案件上,就算已经过去几日,但只要这几个地点有任何地点是案发现场,则现场的血迹,指纹,打斗痕迹根本无法彻底抹去,所以各位无须担心。”

“你这么说,是否说明警方已经确定一定会找到案发现场?不会又是高调出击,无功而返?现在有人怀疑你们鉴证科实际功用,是否这是你们一场高调走秀?”

刘嘉威听了后心里痛快,叶荣信没有应对经验,不敢肯定,也不知怎么绕开,求助眼光回头看刘嘉威,刘嘉威似笑非笑,转身走开了,这时候助手跑过来:“头……有大发现。”

刘嘉威随着助手进入雪糕铺后面的修理间,钱伟廉也在现场,站在一旁死盯着刘嘉威。

刘嘉威有不安的感觉,不舒服,不去看他,直接走进去,“找人把他带回警局。”

“用什么理由?”

“我他妈管你用什么理由!让你办就去办!”

刘嘉威突然火气上来。

深吸两口气控制一下,“线索在哪?”

鉴证科一个专家,小心拿着一个塑料袋过来,里面装了一个纸片,写着两个字:“未焊。”

纸片并不完整。

专家:“纸片在烟灰缸里,另一部分写的是‘修妥’。”

“这有什么奇怪的么?”

“字就没有奇怪的,但另一部分我们是在装尸体的纸盒内发现的,在夹层缝隙里,两片纸的撕裂痕迹可以吻合……这里……就是死者被杀的现场!”

“只有纸条么?”

“还有纸盒中找到的红色电线胶带,在这里也找到了……只是这种胶带在别处也很常见,所以没有纸条那么有说服力。”

“那有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钱伟廉在这里杀人破坏尸体?”

“店里到处都是他的指纹……但纸盒上和尸体上却没有……我们也在找凶器和死者的衣服书包,也找不到,残留的痕迹也找不到……所以不能直接证明。”

“有没有陈怡丽的指纹在这里?”

“也没有……也找不到打斗的痕迹,现场可能被清理过……但找到案发现场,总归是个突破。”

半个小时后,警局的审问室。

钱伟廉坐在对面,木然。

“为什么抓我?”

“怀疑你杀人。”

“我没有。”

“那就如实回答我问题……”

拿出陈怡丽照片:“见过这个人么?”

“报纸上看过,被杀死的那个学生。”

“我是说见没见过她本人?”

“我没有印象。”

“你们店里有电话?”

“那天你不自己来借过么?还用问?!”

对刘嘉威很蔑视。

“16号夜班是不是你值班?”

“是。”

“几点到几点?”

“下午四点到11点。”

“六点的时候,她是不是到你店里借过电话?”

“我记不住了。”

“看着我!……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学生制服,黑色的皮鞋,梳着短发,眼睛很大,来你们店里,你看着他是不是就好像看到你那个录像里的女鬼,所以就把她给劫持了?!”

“我没有!我没见过她。”

“就好像录像中的场景,机械感,女学生,让你兴奋……所以你控制不住自己,你这样一直表现出来的极度冷漠的性格,我很了解,其实你心里有渴望,你在等待让你兴奋的东西……平淡重复到极点的生活让你乏味,只是录像带的恐怖和血腥刺激让你不再满足……你需要新鲜的东西……受害者……就是这个新鲜的东西,你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你梦中的场景……所以你控制不住自己,要对她下手,要掐住他(突然抓住钱伟廉的手),掐住她的脖子……看着他挣扎,面孔扭曲……这才能让你兴奋!是不是!?”

钱伟廉呼吸急促,表情生动起来。

“我说对了?……我说中了你的心情……(拿起装在塑料袋中的字条)这是不是你的字迹!?”

“……”

“你不承认也没有用……用不用我再说说接下来的细节?”

“……你诬陷我也没有用……我没有杀人。”

“那见没见过她?”

“……”

“掐死她后,你先是感到震惊……但却突然更加兴奋……女鬼不就是死亡的么?……那种阴冷的气质,正是你最喜欢的……你镇定的把外面的店门关上,窗帘拉上,做这一切的时候,你感到突破常规的兴奋,那种你这样冷血冷静的人,很少能感到的不受约束的兴奋……但当你回去再面对尸体的时候……你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

“你先把他的衣服扒光。同时头脑中立即就想好了该如何处置这些衣服……把它们丢弃,烧掉,或者就留在自己身边,每当看到的时候,就能让你回忆起这个让你疯狂的夜晚。”

“不是我干的,你不相信可以去我家搜她的衣服和书包。”

“我没有对你提起过书包,你怎么知道?”

“……我想象出来的。”

“破绽对么?……然后你面对她的裸体时,你慌乱了……你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强奸她?那不是你的目的……你只是喜欢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想要尝试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不是性快感……而是能让你极端理智性格品味到疯狂的感觉……

这时候你看到了桌子上的刀……于是你看着尸体,拿起刀,割哪?也许需要点性刺激?性刺激会让自己失去理智?那就切割她的性器官……乳头……尸体一动不动随着你的刀来回摆动时,昏暗的灯光照到你的身上,吊扇在上面单调的旋转,发出单调的声音时,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感受不到,肉分离开来时,你什么感觉?心惊?兴奋?害怕?后悔?还是觉得无趣?”

“我没干过……我不知道。”

“一定是无趣……割掉乳头后,你看着破损的尸体,还有那两块肉……你发现这一切并不像录像带上表演的那么好玩……因为对方已经是一个死人……没有反馈……没有互动!……完全的顺从就是无趣……这让你失望……但你不甘心……你四处去观察,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更有趣的东西?……让你再作尝试?

你发现了电烙铁……你加热它……然后想要再去刺激她的阴部……你的目的并不是阴毛,而是更深入的地方……想要看看那里被高温烫到会不会更有趣?……

可是当电烙铁的尖端一碰到阴毛时,立即把阴毛烧焦,但尸体仍然一动不动。你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毫无兴趣!……这让你沮丧……但这时候你那种控制性的人格仍然让你保持冷静……你小心地把电烙铁放回去……就放在它平时待着的位置……看着地上平躺的尸体……你更加的失望……

怎么找寻刺激?就是你现在全部的想法……最后你想到了……”

“想到什么?”

“最刺激的玩法……莫过于处于危险的边缘……那种随时都可能被逮捕的危险……昨天我进到你店铺时,你本能地感觉到我的身份……我对你……就是危险……所以你才会再次失去理智的控制,居然对一个陌生人激动起来,在背后盯住我时……兴奋异常……杀气腾腾……那就是你要的感觉。”

“你是说我故意抛尸,就是为了和你们玩游戏么?”

“你一旦想要寻找这种刺激,那种诱惑力就再也无法抗拒,所以你把尸体装入纸盒子,然后从后门出来,穿过院子后面的铁门,拖到街上,扔在马路正中心。

之后你认真地处理现场,掩盖证据……但仍然有蛛丝马迹留下来……我们除了纸条、纸盒,还有胶带以外……在死者身上发现了200多条衣服纤维……你不该把她扒光。你的衣服会留下证据……”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把衣服销毁?”

“你的经济状况,还有不要引起怀疑……还有你寻找刺激的心理……还有不会有人想到……我们警方现在已经可以从衣服纤维这样细小的东西,来寻找到杀人凶手……所以我赌你八成会把衣服留下来。”

“你去核对吧……因为我没做过……所以绝对不会有……你刚才的推断我都不承认……完全是无中生有……我16号正常工作,正常下班,11点半从店里离开,12点到家,之后我也不知道发生案子,第二天早上七点因为店里要开会我很早起床,直接到雪糕店,直到当天晚上妻子对我说在雪糕点附近发生案子了,我才知道。”

“你妻子一口咬定是你做的。”

“那是在开玩笑……警官……恕我直言,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那么具体,倒让我感觉好像是你做的案子一样……这种胡乱猜测是定不了我罪的……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我是个绝对理性的人……我刚才对你说的我16日到17日的活动轨迹,麻烦你记录在案,而刚才你的推测,我全部予以否认,也请你记录在案……我再次强调一遍……这个案子,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钱给你们红包顶罪……希望你们不要冤枉我。”

钱伟廉被关押48个小时,之后释放,刘嘉威他们找不到直接证据进行起诉。

钱伟廉离开时,记者在警局外面里外三层,好像等明星一样。

刘嘉威问钱伟廉:“用不用安排秘密通道离开?”

“不必……我没做亏心事,不怕曝光。”

出门口时,刘嘉威看到陈怡丽的妈妈等在正中心,记者围成一圈,都在等冲突发生时拍摄,这回热闹了。

陈怡丽母亲一看到钱伟廉,立即冲上去要拽钱伟廉的衣角,被警察隔开,陈怡丽母亲疯了一样向前扑:“你杀人凶手!恶魔!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刘嘉威身后女警掉泪,记者面对这样场面都保持沉默,只是拼命拍照,闪光灯闪成一片。

有人在后面高喊:“打他!打他!”

“严惩杀人凶手!严惩杀人凶手!”

“警局无能!凶徒逍遥法外!警局无能!”

昨日开始报纸已经开始大肆报道警方发现分尸地却无法给凶手定罪,最有震撼力的标题是:“世纪笑话,警方笑对凶手!”

配的照片不知道何时在现场拍下来的,刘嘉威站在钱伟廉旁边,脸上带着类似献媚地微笑,钱伟廉则满脸严肃。

颇有暗示效果。

巨大压力让刘嘉威极度烦躁。

现场钱伟廉妻子不知道什么地方冲出来,和陈怡丽母亲拉扯,两个女人齐声尖叫,打成一团。

场面更加混乱。

刘嘉威看着现场,一言不发。

身后有警员跑过来:“长官,总华探长电话找你。”

“大头。”

“你他妈怎么搞得?你听听电台!正在直播警局门口斗殴!这几天案子出的丑还不够么?!用我再他妈教你怎么办案?!钱伟廉就是凶手!怎么就定不了他的罪!”

“……”

“我不管!三天时间!你给我搞定一切!要是钱伟廉逍遥法外,我们都可以她妈去死了!这个月月例你一分没有!三天后没有好结果!你自己给我到南丫岛守鱼塘去!再也别让我见到你!”

刘嘉威想解释,电话啪一声挂断!

刘嘉威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心理异常烦躁。

钱伟廉回到家里后,一言不发,也没有吃饭,坐在窗口抽烟,看着外面楼下的记者。

对老婆的询问关心,只有一句话回应:“不是我做的。不要烦我。”

当天夜里十二点,准备睡觉时,电话突然响了。

老婆异常紧张,“是不是又是警局?”

“我来接……他们拿我没有办法。”

“喂。你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阴沉沉:“你是钱伟廉先生么?”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被你杀死的陈怡丽……”

钱伟廉愣了一下:“……你不是死了么?”

“可是我不甘心……我要让你偿命!”

“开什么玩笑!”

啪的一声,电话被钱伟廉挂断。

心脏狂跳不止,脸色变得灰白,好半天才听到妻子的声音:“你怎么了?为什么满头大汗?”

“没事……恶作剧。”

“你有什么事?告诉我……还是你真的杀了人?”

钱伟廉突然狂躁地喊道:“说了没事!你听不到么!?不用你管!”

妻子愣在原地,然后突然眼泪下来了:“对不起我不是不信任你……”

“……是那个死者打来的电话……(妻子惊讶恐惧地看着钱伟廉),也许她真是死不瞑目……”

钱伟廉说完,又坐回到窗口外面,记者已经散去,钱伟廉心事重重,叹了口气,之后闭上了眼睛,表情痛苦。

第二天一早,刘嘉威主持早会时,发现有几个警员不见。

看完当天早报后,本来就心情极度不快,“他们干什么去了?”

下面人欲言又止:“有行动……他们去跟踪今早钱伟廉的行踪了……”

“为什么跟踪?!我没有下命令!……他们不知道该听我的统一调配么?”

“……(小心翼翼)……昨天晚上你回去后,大头命令我们安排人装死者给钱伟廉打电话。”

“装鬼?(刘嘉威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胡闹?!”

“他们现在就是去看钱伟廉是否心里有鬼受到影响。”

“这他妈还嫌不够乱……鉴证科的人呢?”

“没有通知他们开会。”

刘嘉威感到自己正在对整个案子调查失去控制:“把他们给我找来!问问衣服纤维对比结果出来了没有!”

突然身后门口有人说话:“找我们?你不是瞧不起我们么?……宁可相信闹鬼?”

是鉴证科的专家:“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我们把衣服纤维已经进行了对比,尸体上找到的200多条纤维,没有一条能和在案发现场找到的钱伟廉的衣服吻合……但我们还是有收获……

纤维的材料应该属于类似于西服及运动服一类的布料……钱伟廉在雪糕店日常穿着为粗布工作制服,所以很难吻合……

衣服的纤维,加上箱子上的两个手印……我认为案子现场,一定还有第三者存在,甚至是第四个人……或者钱伟廉根本没有参与案件,只是凶手(们)正好借用了他的场地,或者要栽赃给他……”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们昨天做了个试验……关于体温的实验……用两只小白鼠作了对比……一只是常规死亡,一只是模拟死者,用手掐死……结果发现被掐死的一只,可能是由于死前挣扎以及血液流速加快,体温会上升,又因为方在纸盒中有保温作用,死后温度降低的速度也会更慢,由此类推陈怡丽的死亡时间,可能比我们原来预估的要提前三到四个小时……也就是说,就算钱伟廉是在12点前就回到自己家里,他也仍然有犯罪嫌疑……现在有作案时间,有作案场地,已经具备起诉条件。”

众人一阵兴奋,这算是重大突破。

刘嘉威:“昨天大头也给你们打过电话?”

“打过。”

“所以你们今天就取得突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嘉威想起大头的话,“这是个现实的社会。”

何必坚持呢……

刘嘉威转向下属:“立即出搜查令,搜查钱伟廉住所,把他的衣服,特别是西服衣服全部拿回来,另外正式拘捕钱伟廉……”

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头……跟踪队来电话。”

刘嘉威心里一阵紧张……

昨晚闹鬼的事情虽然儿戏,但如果钱伟廉心中有鬼,他一定会受影响!

心理素质再好的人,杀人这样摧残心智的恐怖行为,也一定会留下心理阴影,所以他也许真的会在今日,有反常迹象。

“跟踪对怎么说?”

“正常时间离开家门,正常上班,没有左顾右盼,没有疑神疑鬼,派了个人去买东西,故意挑来挑去考验他是不是情绪受影响心不在焉,钱伟廉应对如常,看不出来一丝异样。”

刘嘉威有些失望,同时更加疑惑。

对方真的是心理素质好到极点?!

还是真的心中没鬼?

就算他没有杀人,难道在重压下,仍然可以保持这么冷静?

冷静到可怕!

挂断电话后,“头,逮捕搜查是否进行?”

刘嘉威点着一根烟,抽了两口,低头看表,已经十一点半。

“中午他会回家吃饭,在他家里抓捕他……”

“她要是趁机跑了呢?”

“他不会!……这个人如果真是凶手……也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抛尸到街上,这么嚣张挑衅丧失理智的行为绝对不只是变态,而是凶手获得刺激的一部分。

钱伟廉此时在刘嘉威心中的嫌疑增大。

但刘嘉威他们准备出发前,突然又有消息传来!

陈怡丽男朋友失踪!

报案的是男朋友的家人,失踪已经超过48小时,家人担心凶手是否也对他下手?

但刘嘉威担心的,却是另一种可能……

畏罪潜逃?

到底谁是凶手?!

刘嘉威立即派人搜索陈怡丽男友,然后刘嘉威打电话给陈怡丽学校:“我是西九龙重案组,你们学生贾思齐(陈怡丽生前打电话联系的人)上学了么?”

对方查询几十秒后,说道:“她请病假了。”

刘嘉威手心冒汗:“什么时候请的?”

“昨天早上开始。”

挂断电话后,刘嘉威立即给陈怡丽家里打电话,陈怡丽的哥哥在家无业,母亲也是家庭主妇。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应答。

忙音……

刘嘉威再打。

电话终于有人接通。

是个小男孩的声音,陈怡丽的弟弟:“喂……你妈妈在吗?或者哥哥。”

“他们出去了……都不在家……你是哪位?”

“我是那个警察叔叔,刘嘉威。”

“妈妈说你是坏人。警察都是坏人。”

刘嘉威皱了皱眉头:“你哥哥去哪了?”

“不知道……我两天没见到他了。”

刘嘉威心往下沉,这是危险信号。

三个人同时失踪两天。

会同时看到三个人的尸体?

还是都畏罪潜逃?

刘嘉威立即命令下属:“逮捕钱伟廉的行动立即终止!”

“可是抓捕的队伍已经到钱伟廉家了。”

“那还不赶快联系!”

助手愣了一下,立即打开电台:“第三小组,第三小组,抓捕行动是否已经开始?”

……杂音。

“头。有干扰。”

如果钱伟廉是凶手……

他又没有机会在这两天把那三个人都杀掉?

前天开始他就在警局。

没有……

那如果哪三个人受害,就是还有别的凶手,是现在警队完全没有注意到的人……

助手仍然在努力用电台联系,“……(杂音,声音微弱)……我是第三组……我是第三组。已经到达钱伟廉家里。”

“你们……”

刘嘉威一把把话筒抢过来:“钱伟廉回来没有?”

“跟踪队说钱伟廉正在往家走回来……”

“立即停止缉捕行动!”

“……停止?!……头。现在停止有风险……”

“什么风险?”

“我们为了抓捕已经把钱伟廉的妻子孩子移动到别的地方……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行动,如果现在取消,我担心钱伟廉会选择潜逃。”

妈的!

刘嘉威感到不好决断。

对方等了十几秒:“头……我们要不要撤退?钱伟廉大约再有十五分钟就回来了。”

刘嘉威下决心:“……行动继续……我立即赶过去……”

两分钟后,警车出发。

到达钱伟廉住所大约要二十分钟。

刘嘉威保持无线电畅通,等待最新情况。

突然有消息进来,不是第三组,而是跟踪队:“头……情况有变……情况有变。”

“我是刘嘉威,什么变化?”

“我们在跟踪钱伟廉……钱伟廉走到距家还有五分钟路程时,在小型超市买了一包烟后,站在门口公车站抽烟,不再前进……我们怀疑他可能要改变行程,不再回家,也可能是已经发现我们……在进行观察……公车来了!”

“他上没上车?”

“……没有……仍然站在原地……车走了……在继续抽烟……”

刘嘉威感到有些紧张。

这时候第三组又有消息传来:“头……陈怡丽德母亲突然出现在楼下!似乎情绪很激动。”

“什么?!……陈怡丽哥哥呢?看到了么?”

跟踪队:“钱伟廉拦了一辆出租车!……头……怎么办?如果不现在抓捕,中午高峰可能会把他跟丢。”

刘嘉威咬了咬嘴唇:“上!”

“等等……头……他打开车门了,但没有熄灭烟,仍然站在原地,没有上车,没有上车……他看了我们车一眼!”

“发现你们了?”

“不清楚……我的车立即开离现场,改用第二组步行跟踪……”

刘嘉威他们接近公寓门口。

刘嘉威跳下车,往公寓方向跑过去,通过步话机:“陈怡丽母亲在哪里?”

“刚上来,正在敲门,还在叫骂。有新闻记者跟在后面……可能是她找来的。”

“什么?!”刘嘉威有些烦躁,公寓刚打开门,几个记者和刘嘉威打了个照面,互相都有点吃惊,秘密抓捕要泡汤,如果新闻媒体知道警局正式拘捕钱伟廉,一定会对钱伟廉一面倒说他就是凶手。

但现在刘嘉威心里并不确定!

而且……如果陈怡丽母亲这时候来挑战钱伟廉……

是因为自己儿子失踪两天了怎么办?!

新闻有连环爆炸好料爆出。

警队这边所有事情全不能准确确认!?

记者立即围过来:“刘警官,请问是否你们是来劝阻陈怡丽家属和钱伟廉发生冲突的?!”

刘嘉威推开记者挤出去,“无可奉告,谢谢大家,无可奉告!”

刘嘉威助手在后面挡住他们,刘嘉威拼命地按电梯按钮,电梯慢慢悠悠下来,在大堂什么都不能说,可是刘嘉威着急知道钱伟廉的情况。

步话机突然响了:“头……我们绕过钱伟廉前面,他一直在看我们车子,似乎我们已经暴露。”

有记者听到,立即高喊:“你们在跟踪他?是不是要行动?!”

妈的。

大厅全都是人,不能在这诱捕。

电梯还有10多层,刘嘉威转身向安全通道跑去,一边立即拿出步话机:“不等了,把他抓起来,然后立即带回警局,尽量不要让人发现!……喂!……喂!”

没有回音,信号是空的!

妈的!

情况要失控。

刘嘉威拼命地向上跑,楼道里传来陈怡丽母亲高声尖叫的声音,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叫声!

小孩的哭声,陈怡丽母亲在和钱伟廉老婆争吵!

楼层不是在钱伟廉家,在上面!

刘嘉威满头大汗,推开大门,几个警察正在拉扯她们两个,小孩坐在地上头上出血!

有记者在拍照,两个女人被人拉开,披头散发!

“你还我女儿!!!把你老公叫出来!”

“我老公没有杀人!为什么打我儿子!”

“你让我没有女儿!我要杀他报仇!”

说完,转身又要攻击小孩!

这时候刘嘉威步话机里传来声音:“头……能听到么!?钱伟廉已经进入社区!我们到底要不要抓人!?……坏了!记者看到了!都围过来了!”

楼道里两个女人都听到了,陈怡丽母亲眼中放出有些歇斯底里异样光芒,突然推开刘嘉威向楼下跑去,刘嘉威立即追下去,“陈夫人,请你冷静!”

刘嘉威拿起步话机:“把钱伟廉立即抓起来,带走,陈怡丽母亲再往下跑,不要让他们见面!听到了么?”

陈怡丽听到刘嘉威说话,突然转身把刘嘉威步话机抢过来,狠命摔到墙壁,“你们这帮警察,没有一个好东西!”

记者在后面立即开始拍照,刘嘉威不敢动手!

一帮人都往楼下跑,终于到一层,一推开门,钱伟廉被一帮记者围住。

正在等电梯,没有被抓起来!

妈的!

刘嘉威立即问跟踪对负责人:“怎么没有抓人?!”

“你没有指示,我们不敢行动。只能跟在后面……我们已经暴露了。”

陈怡丽母亲冲过去,一把抓住钱伟廉转身对记者高喊:“你们快拍照!这个就是杀死我女儿的凶手!这个就是杀死我女儿的凶收!”

正这个时候电梯门打开!

钱伟廉的老婆和儿子就在里面,钱伟廉老婆立即冲出来,和陈怡丽母亲拉扯,记者闪光灯闪成一片,“头,我们怎么办?”

钱伟廉老婆高喊:“伟廉你快走!那些警察来抓你!刚才把我们都给赶出家门了!”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钱伟廉仍然镇定,脸色苍白,搂住老婆,回头看像刘嘉威的方向,陈怡丽母亲高喊;“凶手就在这!你们怎么还不抓人?!你们怎么还不抓人?!他跑了!把他老婆也抓起来!”

记者立即回头也给刘嘉威他们照相。

“头……怎么办?”

“都到这时候了!把人带回去!”

“陈怡丽母亲呢?!”

钱伟廉发现自己被跟踪,至少曾经考虑过逃跑,为什么最后没有行动?

是真凶?

还是怕自己做替罪羊?

钱伟廉没有反抗,被铐起来,然后居然主动转向记者,让他们拍照。

“钱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么?成为疑犯?”

语速很慢,声音诡异的让全场都安静下来:“……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陈怡丽母亲似乎也被钱伟廉奇怪的气场吓到了,没有说话。

那种非人类一般的极端镇定,让人毛骨悚然。

刘嘉威突然感到身后有人拉住自己!

刘嘉威回头,一个记者:“刘长官,我们刚刚接到消息,说陈怡丽的哥哥,男朋友,还有最后联系的女同学一起失踪,这件事情警方是否知情?是不是有新的凶案发生?”

刘嘉威立即出一身冷汗。

这件事情会很麻烦?

会不会抓错人?

突然刘嘉威注意到陈怡丽母亲听到消息后,先是很镇静,早就知情?

然后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有所反映,突然很夸张的一把抓住刘嘉威:“我儿子也失踪了?……你们消息准么?……我说我怎么两天没见到儿子!……(转向钱伟廉)你不是把我儿子也给杀掉了?!你这个杀人恶魔?!”

刘嘉威:“赶快把他们拉开!”

突然有人给了自己一拳!

刘嘉威低头,是钱伟廉的儿子,阴森森看着自己,钱伟廉老婆立即把儿子拉到一边,小孩够不到刘嘉威,朝刘嘉威吐了一口痰……

然后突然哭了起来。

闪光灯一阵狂闪,嫌犯小孩和刘嘉威对峙。

一定是个经典镜头。

第三章
第二天,全港媒体全部以这次混乱的抓捕行动为报道对象。

标题包括:

警方行动前后失据,指挥混乱,嫌犯面临抓捕面容冷血,原被告大混战,小儿哭泣怒骂高级督察,最恐怖的新闻是:后续可能出现新受害者!裸尸女大哥、男友、女友三人组失踪!

钱伟廉雪糕店门前开始出现女权保护协会的抗议者,要求警方立即开审钱伟廉,为近期多起针对少女恶性案件负责。

让刘嘉威奇怪的一件事情是,陈怡丽母亲没有对自己儿子失踪报案,昨天和钱伟廉冲突被带到警局后,只是做了常规笔录,之后离开警局,从头到尾,没有提到过自己儿子!

这种时刻,不可能是遗忘,陈怡丽妈妈不担心自己儿子……

陈怡丽大哥和陈怡丽男友发生过冲突,那么……

会不会陈怡丽男友有危险?

箱子是拖到现场的,还是车载去的?

如果是汽车,那么凶手应该有经济实力,或者职业便利,这三个人,都不会开车,甚至没有驾照?

现场还会不会有其他人?

总华探长再度打电话痛骂刘嘉威,刘嘉威沉默以对,当天新的警队月例分红下来,出乎刘嘉威意料,自己一份不但没减少,还增加了3千块。

不是笔小数目。

刘嘉威询问缘由。

让刘嘉威不安的答案:“总华探长说和你现在办的案子有关,具体细节他没交代,但他说找到凶手!不要让凶手跑了!”

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钱进账!

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钱进账!

钱伟廉家里一共搜出30余件衣物。

用塑料袋封存起来后,助手送去鉴证科,可是已经案发几天,有没有那么愚蠢的凶手,会把自己犯案时候的衣服留下不作处理?

鉴证科说衣服全部作对比要三到四天时间,“这么慢?”

“……也可能很快。”

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也许很快我们就可以找到对应现场的纤维。”

“会不会明天就有?”刘嘉威故意有些讥讽说道。

对方只是内容复杂地笑了笑,没有回应。

不会有白来的钱。如果不是事前指定要做什么,那就更像是让刘嘉威闭嘴的封口费。

第二天,发生两件大事。

第一件……

还是先说第二件,刘嘉威准备到鉴证科去看鉴定结果,证实自己的猜想,还没有出发,电话就响了,“头……有情况,我们看到陈怡丽的大哥出现!”

“什么?!在哪?”

“他家,刚刚坐出租回来。”

“有人和他在一起么?”

“没有……”

“精神状态怎么样?”

“很不好……似乎睡眠不足,萎靡不振……衣服很脏,头发也很乱,看起来不太正常。”

“有没有受伤?”

“看不出来。”

“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

“背了一个很大的旅行袋……里面应该有东西,看起来很沉重。”

“他直接上楼了?”

“陈怡丽的母亲出来接的他,很警惕的四周看了看,天才蒙蒙亮,然后两个人很快地走进公寓,陈怡丽母亲似乎很紧张,拉住儿子,不停地关心说话……陈怡丽大哥则显得有点烦躁。”

“出租车牌照记下来了么?”

“记下来了……我们已经联系出租公司,在查他从什么地方来……等一下,他们回电话……(对话几句)……头,出租是从大屿山后山下来的!有人给叫得出租,但是个女人……很可能就是陈怡丽的母亲……我们采取什么行动么?”

后山没有住宅,没有工厂,没有景点,凌晨在那……

陈怡丽男朋友和那个女孩……

会不会?

刘嘉威紧张起来:“……盯紧他们,绝对不准跟丢!……不要打草惊蛇,等我指示。”

挂断电话,刘嘉威手心冒汗:“立即安排人找出租车,寻找上车地点,然后给我仔细搜索附近,立即派人看另外两人是否也在市内出现?……”

沉默几秒……

“你和我去陈怡丽家,我要亲自询问他这个大哥,这几天到底去做了什么?!”

车子开到一半路程时,第一个消息回来:“头!那个女孩找到了!……”

“死的活的?”

“活着……不过。”

“不过什么?”

“她也刚刚到家,穿着便装裙子,好像几天没洗澡,膝盖和小腿,还有胳膊有瘀伤痕迹,头发很乱,脸色不好,眼睛有黑眼圈。”

“自己一个人?”

“对……也是坐出租回来……正在往家走。是否请她回来调查?”

只剩下陈怡丽男友!

“先跟住。等我指示。”

刘嘉威到陈怡丽家门口,咚咚咚砸门!

屋子里面沉默。

“我是西九龙重案组刘嘉威!我知道你们在屋里,开门!”

咚咚咚!

这种声音最让人烦躁不安。

门终于打开。

是陈怡丽大哥。

“小陈先生,好久不见。”

对方气色确实不好,充满敌意看刘嘉威。

“我能进去说几句么?”

“不方便。我家人都在睡觉。”

“刚才看你母亲出去接你,以为是要晨练。”

“我们又不是嫌犯,你们跟踪我?”

“你丢了将近三天……我担心你的安全。”

“我没事……多谢关心。”

“我们已经逮到一个嫌犯,你知道吗?”

“知道。”

“开心么?”

“这是什么意思?(突然凶恶起来)就算把他宰了……我妹妹能复活么?”

“我担心的是抓错人……那样更让你伤心。”

“你什么意思?”

“你这三天和谁在一起?”

“不管你事。”

“干什么去了?”

“……”

“在鸟不生蛋的大屿山后山?”

“我很困,要睡觉了……不送。”

“你不是最恨你妹妹男朋友么?……怎么又和他在一起?你妹妹死后两个人和解了?……恭喜你。”

刘嘉威看到沙发上的背包。

上面有土,有血渍。

“你有本事就抓我……你不是怀疑我杀人吧?……我告诉你……我没有杀我妹妹……我怎么可能杀他?……(眼泪突然出来)……”

“贾思齐身上为什么有伤?”

“……我不知道……和我没有关系。”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抓错人了,那个嫌犯钱伟廉……有一个真正的凶手,会开车,对你妹妹有恨意,你可能知情,可能是女性,你觉得我这个推断怎么样?”

“你现在没有办法,我是受害者大哥,你现在没有办法……你还是继续查你的钱伟廉吧。”

“那你妹妹呢?不怕她死不瞑目?”

“……”

这时候步话机传来声音:“头……我们已经跟着出租车上到后山。”

陈怡丽大哥脸上立即闪过一阵不安。

“有什么发现?”

“正沿着小路往前走……我操。”

“怎么了?”

“对不起头……路有点滑。昨夜下过雨,地上有脚印很清晰。两个人的脚印……应该是一男一女。”

(刘嘉威转向陈怡丽哥哥):“你和贾思齐的?”

脸色阴沉,没有回答。

“看到了……前面有帐篷……旁边有一个简易的石碑。好像祭祀的东西。”

“给你妹妹准备的?你们上山拜祭你妹妹?”

“石碑后面有一个烧焦的纸盒……电视机盒子……烧纸……超度死者的东西……地上脚印杂乱,还有一个帐篷的印记……但帐篷已经没了。”

贾思齐身上的伤痕,是不是被迫钻进纸盒子里?

或者主动?

“剩余的那个帐篷……我要去看看……里面有人!一动不动。”

陈怡丽男朋友果然出事?

“你杀了他?你逼迫贾思齐和他上山,一个钻进纸盒子?一个被你杀了?或者你和贾思齐弄死他?”

陈怡丽大哥继续保持沉默,陈怡丽母亲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在后面,听到刘嘉威说话满脸极度担忧,手不自觉抓住儿子的胳膊,身子在微微颤抖。

刘嘉威对母亲说:“你也知情对不对?”

“不要搞我母亲!”

“你在维护你的家?想要动私刑为你妹妹报仇?……贾思齐和你妹妹男友是不是都和案子有关系?!你到底隐瞒什么?!告诉我!”

陈的母亲:“他什么都不知道!”

对讲机有传来声音:“头,地上有药瓶,是安眠药,陈怡丽男友口吐白沫,但还有呼吸!”

“他是自杀……和我没有关系。”

“恐怕我要带你回去调查。”

陈的母亲:“不要!”死命拉住自己儿子,做出防备姿势。

突然对讲机再响:“头!大头要召开记者招待会!”

“什么?!要宣布什么?!”

“案情取得重大进展!我们要起诉钱伟廉。”

陈怡丽大哥面无表情,“他胡闹!为什么?!”

“鉴证科昨夜传来消息,钱伟廉一件西装上面纤维和死者对应上,然后直接通知了大头。”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他们说没有找到你……”

“不可能!我就在警……我明白了……”

“大头过来了……他要直接和你说话。”

“……”

“(烦躁愤怒的口气)刘嘉威!你在哪?”

“陈怡丽家里。”

“你去那干什么?”

“我……”

“不是告诉你不要搞她的家人?”

“现在情况有新变化,陈怡丽男友在后山自杀,也可能是被谋杀……”

“我已经知道了……就是为情所困么!”

他怎么消息这么快?

“把那个小子偷偷送去抢救,你现在的重点,就是把钱伟廉给我送上法庭,判他死罪!……至于陈怡丽家属,我告诉你,不可能是嫌犯!”

“……”

刘嘉威阴沉地看陈怡丽大哥,陈怡丽母亲紧张,却有抓住救命稻草感觉。

陈怡丽大哥脸上肌肉动了两下,没有表情。

“怎么不回答?!啊!?刘嘉威!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不论再调查再抓任何人,必须有我的签字同意!否则你擅自行动,我就把你给撤了!听到没有!?”

“……”

“听到没有!?回答我!”

“是……大头。”

回程时,刘嘉威感到沮丧,自己好像正在向真相的反面狂奔。

下午一点,记者招待会,总华探长亲自到场,记者都起立鼓掌,有两家的没有站起来,自从廉政公署两年前成立后开始对付警队以来,形势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人们对警队的不满,正从隐藏的笑脸背后,向正面表达愤怒方向转变。

总华探长怒火挂在脸上,死盯着那两家媒体。

大头开始发言:“跑马地纸盒藏尸案性质恶劣,我们警队抽调最好的探长,高级督察刘嘉威先生,经过三天缜密侦查,已经锁定嫌犯钱伟廉,昨日钱伟廉被抓捕后,我们用搜到的钱伟廉的衣服进行对比,有重大收获……(转向鉴证科科长)……下面有请我的同事,我们警队新成立的科学鉴证调查科科长为大家作说明。”

闪光灯闪烁,现场异常安静。

科长拿起一个塑料袋:“这里面看着似乎是空的,但里面装了几条衣服纤维,我们经过一夜(一夜?!)的紧张对比工作,成功发现死者身上有7条纤维(一共270多条)和钱伟廉西服完全吻合。”

记者继续拍照。

大头拿过话筒:“现在钱伟廉仍然拒不认罪,但我们根据国际惯例,认为在逻辑上,各方面科学证据已经可以证明钱伟廉就是凶手,因此我们警方已将调查报告上交律政署,很快就会对钱伟廉提起公诉,罪名是一级谋杀!……”

闪光灯更加闪烁。

总华探长拿过话筒:“各位,现在香港有部分人对我们警队的执法能力,公正程度,以及廉洁作风都有怀疑……对这些我们是欢迎的,监督么?……但我们想通过现在这个轰动港九的大案,让大家看到我们警队的执行能力,维护香港稳定和治安的能力,这次我身为总华探长,对我下属的办案效率和表现非常自豪,刘嘉威督察,以及新成立的鉴证科,都应该成为香港市民对我们放心的标志和保证……对钱伟廉这样的重犯,我们警队决不会手软!请大家看到我们的努力!给我们信心!”

然后大头拿过话筒:“今日记者招待会到这里结束……谢谢大家!”

几个人起身,记者立即蜂拥上来想要提问,但没有人作答。

警队开始整理材料,三天后开庭。

钱伟廉的儿子对自己吐吐沫时仇恨的眼神,一直在刘嘉威脑海中出现。

那不是属于一个九岁小孩子应该有的眼神,是刻骨的仇恨!

让刘嘉威极度烦躁。

那三个人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个人都有份?

为负罪感拜祭死者?

还是某种仪式,逼迫或者赎罪式惩罚贾思齐和陈怡丽男友?

刘嘉威,在努力劝说自己,何必自找麻烦?

当天夜里,刘嘉威和属下到丽声夜总会,老板亲自迎接:“有新货,大陆刚来的……那边女知青逃亡过来的有革命气息,玩起来不一样。”

属下:“你少他妈扯,女知青……上次还有个说柬埔寨语的你也说是大陆过来的。”

刘嘉威:“你们这有没有包装盒?能把人塞进去的?”

老板疑惑,刘嘉威下属也疑惑,“有……有……前几天刚刚买几台电视……我这就安排人去拿。”

“送到标间里面。”

“小姐呢?”

下属:“把所有小姐都找来……让九爷挑……今天我们刚刚破案……要庆祝。”

来到包房里面,刘嘉威四处仔细的反复看,下属面面相觑,“头,你在找什么?”

“……你们不觉得和案发现场有点像么?……这里光线也不亮,地面这么光滑……前面空地,像不像马路中央?”

下属都紧张起来,没有人敢接话。

这时候小姐进来了,刘嘉威就站在正中央扫视一圈,“没有我要找的人……换,赶快都换了!”

小姐都被刘嘉威怪异的举动吓到,立即都拥出去,服务生拖着一个纸盒子进来,“把他摆在中间,就是这里,对。”

地上有水滴,被纸盒子拖过形成一条印记,刘嘉威看着拖痕发呆,又进来一批小姐,排成一排,第四个,个头有点高,但眼睛好像陈怡丽,刘嘉威走过去,仔细看她,把她头拉起来,仔细看她的脖子,然后把手去摸得她胸部,女人觉得不舒服,求救一样看自己的妈咪,妈咪也很紧张,但给她眼色让她忍耐,“其他人都出去……(随便指两个女的)……你们两个去陪他们(下属)……”

其他人都赶忙跑出去,刘嘉威后退两步,腿好长,很白嫩,长大后的陈怡丽,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

“把衣服脱了!”

女人犹豫,刘嘉威回头对下属:“去把门关上……反锁。”

对小姐:“把衣服脱了!”

小姐开始脱短裙制服,“胸罩……内裤……你本来就应该是裸体的。”

另外两个小姐和刘嘉威下属都站在后面,目瞪口呆地看。

都脱下来,“躺到盒子里,快!”

女孩站到盒子里,不敢动弹,刘嘉威回头去看,桌子上有水果刀,拿起来,“躺下!”

“……头。”

“(对下属)闭嘴!……(对小姐)你!块躺下!”

小姐开始哭起来,慢慢躺下,恐惧地看着刘嘉威,“你叫什么名字?”

“……曼曼。”

“真名?”

“……黄……依曼。”

“你为什么不改名字,叫陈怡丽?”

“她是谁?”

后面有一个小姐反应过来名字,立即尖叫一声,立即被下属拉住。

“好不好?”

眼线已经哭晕,点了点头:“好……好……”

刘嘉威拿起水果刀,向前伸,拉开黄依曼的胳膊,模拟切割乳头,“不要……求求你,不要!”

“你想不想反抗?”

“不……不想!”

“你不恨我?”

“……不……”

“你要想活下来,我就是要杀掉你,你应该怎么样?”

“我不……不知道……”

“你他妈是不是傻?!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反抗?……你要是不挣扎的话,那不是太不正常了?!”

刘嘉威突然猛地把自己右手握住黄依曼的脖子,后面小姐一声尖叫,黄依曼立即开始咳嗽,“反抗!赶快他妈的反抗!”

黄依曼突然手伸向空中,拼命抓刘嘉威的胳膊,拉住刘嘉威另一只手,狠命去拽!

刀锋斜下去一下划破刘嘉威的右臂,鲜血瞬间流下来,刘嘉威松开了黄依曼,黄依曼大口喘气,刘嘉威自言自语:“陈怡丽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她的指甲里什么都没有留下?……如果是钱伟廉……钱伟廉会想到先把陈怡丽麻醉?或者打昏?没有麻醉剂检查到,也没有额外的伤口……(突然回头),你们说?!……你们认为是不是钱伟廉干的?”

下属没有人敢说话。

“你们也怀疑是吗?……”

刘嘉威再回头,看着黄依曼,一股无法发泄的欲望,刘嘉威突然把自己的裤子脱掉,“含住它!”

黄依曼半跪在纸盒里,刘嘉威感觉到自己的病态,好舒服,“对……就这样……”

三天后,法庭开庭。

钱伟廉没有钱请律师,但港岛著名刑事辩护专家何盛铭研究资料,以及和钱伟廉见面后,愿意免费为钱伟廉辩护。

开庭前一夜,刘嘉威按照惯例每月15日到老人院去看自己的母亲。

领着一个女孩,母亲坐在轮椅上,一看到女孩兴奋到两眼放光,“好漂亮,身材也好,屁股大好,你的女朋友?”

“妈,注意礼貌。”

女孩表现得很大方,蹲下身子:“伯母,你好。”

“叫什么名字?”

“黄依曼。”

“好听……这个皮肤……好白好细腻……小九(指刘嘉威),你早就该有个家,这个女孩这么好,就不要再错过。”

刘嘉威勉强笑一下。

“听说你们案子破了?”

“你也知道?”

“我有听广播,那个钱什么好变态!大家都说他是凶手!你们抓到他太好了!”

“你认为他是凶手?!”

“报纸和广播不都这么说么?……我们老人院都有谈论这个案子,所有人都希望你们能判他死刑!这种人渣,就不该活在世上!”

刘嘉威勉强微笑。

“这样好的姑娘,就那么死了!父母该多心疼!……你能办这个案子,能抓住他,这是我们刘家的骄傲,你爸爸当一辈子警察,可惜短命,要不也会高兴……”

刘嘉威蹲下来,“一定要把他判刑!……那样我在老人院就风光了!他们都知道你是主办……怎么样?”

“好的,老妈,我答应你。”

刘嘉威回头看黄依曼,小声说:“谢谢。”

出来时,刘嘉威给黄依曼一千元,“每个礼拜五你都来一次。”

黄依曼小心地拿过钱,点了下头,转身向出租车跑去。

不用刘嘉威送她。

刘嘉威在黄依曼的眼里,能看到恐惧。

摆弄别人的命运,这是刘嘉威的一种权力,一种腐蚀自己的权力。

刘嘉威的命运,也在被别人操纵。

第四章
开庭第一天:

刘嘉威到达法院时候外面道路两侧让人围满。

门前是香港各种媒体记者倾巢出动,马路对面和两侧则站着打着横幅的各种组织或者看热闹的市民。

有人手举标语或者横幅,或者死者的模拟画像。

刘嘉威推开记者没有回答任何问题进入法院时,突然远处多辆警车开道的押送车出现,现场骚动,深蓝色押送车停稳,人群向前挤,车门打开,四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在前,后面两个警察拉住穿着西服精心打扮过,但铐着手铐,脸色异常苍白的钱伟廉下车,“杀人犯!”

“变态狂人!”

现场不停有人高喊各种口号,人群亢奋激动,向前猛挤,现场有失控的危险,法警和值勤警察立即下去拉钱伟廉,强行前进,对别人对钱伟廉的攻击并不全力阻拦,脸上普遍带着厌恶和幸灾乐祸,突然不知从哪里飞过来鸡蛋西红柿,还有人试图上去袭击钱伟廉,让刘嘉威难忘的,是到这种时候,已经成全香港人愤恨目标的他,脸上仍然保持着极度镇定,任人拉扯,随波逐流,决不反抗。

或者叫淡漠、麻木,似乎那个人们口中的罪人,不是他,他只是个旁观者……

警察终于把他拉出人群,护住他全身向法院大门里进去,仍然有人扔东西,包括石头砸坏玻璃!

下面人群口号一致起来:“死刑!死刑!死刑!死刑!……”

声音震天,刘嘉威回想起自己母亲对钱伟廉的愤怒,对自己给他治罪的极度自豪,众口铄金,刘嘉威突然有一种刺骨的恐惧感。

半个小时后,法庭开庭,钱伟廉因为西服被拽坏,只换了一件白色衬衫,鲜红的不合时宜的领带希在上面好像参加喜筵,或这是一种对众人的挑衅和蔑视。

钱伟廉妻子坐在听众席前排,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子呆呆地看着钱伟廉,钱伟廉和妻子对视,刘嘉威看到了他们两人的感情流露,钱伟廉第一次似乎不在坚硬,这让刘嘉威极度不适,胸口发闷。

例行环节后,检察官开始发言:“尊敬的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我想在这里提醒各位,本案凶手是一个虐杀刚刚成年少女的……极端残忍,冷血,镇定的凶徒!”

辩护律师:“我反对!被告未被定罪前,检察官不可以假设立场!”

检察官冷笑:“被告被逮捕后一直拒绝认罪……但法的精神是用客观说话,凶手不承认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依赖大量的环境证据……如果物证、逻辑综合起来是完善而合理的,就应判定被告罪名成立,这不是电视演绎或者侦破小说,所谓100%严密无漏洞的案件在真实世界里是不存在的!……这点请各位陪审员一定引起注意!”

陪审员大都露出非常赞许表情,法警抬上来三张长台,上面堆满各种证物,现场轻微骚动,“各位,这些就是本案证物,共200多件,包括被告衣物、内衣裤、这个纸盒子(拿起来,把口朝向观众席,观众席一片惊叫,里面摆放着一个真人大小的塑胶模特,带着让人不适的怪异惊悚感),是模拟案发现场,其他还包括烧焊器,电线、割掉死者身体组织的铁锯、这些大概三十个小白盒子,里面装的是死者尸检取样的头发,身体组织、烧焦的阴毛,身体及纸盒里发现的衣服纤维。

根据这些物证,我将尝试还原整个杀人过程:

16日下午六时至凌晨期间,凶徒用右臂单手勒住死者颈部,导致死者窒息死亡(配死者颈部勒痕照片投影,上部可以看到死者整个头部眼睛圆睁,下部可以看到血淋淋胸部两块血肉模糊,观众有人因恐惧尖叫)。

死者双乳被割掉,没有找到!……

阴毛被烧焊器烧过,显示凶徒有性侵犯变态嫌疑(用手指钱伟廉),但死者又未被强奸,可能是现场环境不允许,或者有意外发生。

在死者裸体上及指甲里发现衣服纤维,可以与被告西服完全吻合,(指照片)死者头发上有电线胶成分,也在雪糕铺内发现此证物。

此外经过仔细搜寻,工作间内还发现死者头发毛发,而手肘下面有半张印有“未焊”字样纸屑,另外半张也在工作间内发现。

并且字迹与被告完全吻合。”

钱伟廉答辩:“烧焊器是电器行常备型号,我拥有这个型号并不罕见,我所穿西服也不是罕见样式,只凭死者200多衣服纤维里面仅仅7条证明我杀人实在勉强!

我日常根本不穿着西服,当天因有同事宴请我,我为表示正式才穿,但我在离开宴会返回雪糕铺值晚班前,有先返回家里更换工作服装,西服根本没有进入店里。衣服纤维来源,我回想可能是来自于与别人握手……”

“(被打断)什么人?!”

“我不记得……但确实有握手……(检察官露出得意笑容),也许那个人将纤维带回店铺,更有可能是有人穿着与我完全相同样式服装,目的就是为了栽赃给我……你们警方就能证明那个纤维一定来自于我,而不是其他第二件衣服吗?”

钱伟廉非常镇定,声音洪亮,不慌张:“还有死者被烧焊器侵犯的事情……这种卑贱下流行为,我极度鄙视,更不可能做出!……

还有你们警方最开始怀疑我,是因为说我看到警察慌张,事实是那天我喝过酒,所以才会脖子上血管跳动,不是因为恐惧!”

“你见到警察时候是几点?”

“上午十点左右?”

“十点就喝酒?”

下面观众席一片哄笑。

钱伟廉老婆站起来高喊:“他是喝酒了!……早上有时候他会喝酒!”

“肃静!”法官敲桌子。

钱伟廉妻子激动:“我说的是真话!为什么你们不信?我老公没有杀人!?”

辩护律师:“我很奇怪一点,就是警方从案件开始调查,自始至终似乎只调查我当事人,似乎在假设立场,这对我当事人极度不公!

案中我觉得关键的一点漏洞是,根据死者女性朋友贾思齐说法,死者打最后一个电话时,背景噪音极大。这是个矛盾。

根据你们警方的所谓推断,你们认为和死者完全不认识的我的当事人,之所以和死者碰面,是死者想要找电话时无意中选择雪糕铺,可雪糕铺是一个安静场所,而五点左右附近噪音较大的地方只有街上或者茶楼这些场所。

死者从簸箕湾家里跑到跑马地,只是坐公车就需要一个小时时间,中间按照你们警方描述,还要去广告公司替他哥哥办事,因为离开家里较平日更早没有吃饭,所以还要挤出时间解决肚子的问题,时间上实在无法做到。

除非有车辆载着死者到处移动才有可能!可是我当事人没有驾照,更没有车辆。

另外根据你们警方根据早先的新闻报道,曾经用你们所谓的最科学客观的鉴证科结论推断死者死亡时间是在12点以后,现在又说因为纸盒散热,还有被人掐死时候体温会升高,所以死亡时间提前到了我当事人在雪糕铺值班的6点到12点。

我认为这个时间提前原因,完全是为了配合你们指控假设!你们这是在预设立场!制造冤案!”

法庭一片安静,“这个案子巧合太多!根本无法让人信服!你们只是因为死者死法残忍,而我当事人私生活或者为人处世态度有怪异处,就假设他为做出此变态行径的最好人选,加上舆论施压,大众的狂热情绪,就判定我当事人必为凶手,再以此为结论搜罗证据,怎能服众!”

法庭仍然安静。

刘嘉威去看钱伟廉,钱伟廉仍然表情漠然。

那种完全与自己无关的镇定感,根据刘嘉威经验,只有真正凶残而毫无心理负担的危险凶犯,才会具有。

他们缺少人正常对死亡杀戮的恐惧敬畏。

因而显得麻木冷血。

钱伟廉符合这个特征,而且表现出比恶犯更强烈的极度冷静理智,自己是否真的冤枉钱伟廉?

第二日:

法庭按照检察官要求,到案发现场实际进行模拟。

刘嘉威选择一名较瘦小,体形与陈怡丽相近的女警扮演女尸,女警模拟前,坚持要先拜佛,天空阴云密布,一丝风都没有,显得诡异。

相关审判人员全都保持沉默,表情严肃或惶恐。

外围围满民众等待看戏。

女警踩到纸盒里面,犹豫再三,躺下去,辩护律师:“这样不正确,为保证对被告公平,应该做出(拿出照片)和死者完全一致姿势。”

女警面色苍白,求助看向刘嘉威,刘嘉威点头。

女警恐惧地看着照片,细心调节自己身体、脖子、脑袋朝向角度,胳膊摆放位置,然后扮演凶手的警察,开始按照路径,从雪糕铺后巷,将尸体拽往抛尸地。

辩护律师再反对:“扮凶手警察明显比我当事人强壮……你们要重新寻找。”

又折腾一番,钱伟廉身高不足170,体形干瘦,但显得精力很旺盛。

案件终于开始模拟,“凶犯”拖住尸体盒子,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房门自己慢慢打开,好像有人推动一样,现场气氛有些恐怖。

“凶犯”犹豫一下,还是开始拉动纸盒。

纸盒沉重,移动极为费力,后巷到前面主路先是一道大门,纸盒穿过,然后是一道极窄的小门,纸盒两边几乎碰到门边缘,但仍然能顺利通过,然后下到路基下,即将移动到主路最终地点时,纸盒突然叱的一声被扯裂!

现场民众一片哗然,女警猛地蹦起来,失声痛哭,刘嘉威上去训斥,女警哭诉道:“我好像被她上身!在里面只能望天,好可怕!我的脖子似乎也有人掐到,我的胸部,你们看着我,我好像刺身裸体……这个工作我做不了!我做不了!”

说完转身便跑开。

现场人都看着她背影,有人小声说:“来索冤魂孽债。不该模拟。”

如果是冤案,陈怡丽冤魂会不会缠绕自己?

刘嘉威控制不住去想。

回到法庭,辩护律师发难:“纸盒经过拖动,明显无法受压最后破损,而警方找到纸盒绝对完好,这是否可以证明凶手根本不是按照警方假设抛尸?所谓雪糕铺现场证据,都是真正凶手用来转移欺骗制造假现场的手段?

如我当事人身材体格,要拖动这么沉重纸盒移动,就算纸盒可以承受力量,移动速度也会非常之缓慢,整个过程要十几分钟时间,就算抛尸时间为最晚的12点,案发现场附近为商业繁华区,仍然可能有路人经过,更何况是抛尸到主路正中央,试问我当事人这么做要多么非理性,极具被多强心理素质,这完全不合逻辑!”

刘嘉威脑海中浮现的,是有人把车停好,打开后备厢,两个以上人把纸盒抬出,仍在那里,迅速离开。

两个人的脸是模糊的。

辩护律师:“更进一步说,案发当晚根据雪糕铺运营记录,生日额和平日基本持平,钱伟廉要接待顾客,不可能有时间去处理尸体和纸盒,还有体格问题,钱伟廉力气不但拖动纸盒困难,死者为凶徒单手掐死,你们看钱伟廉右手?是否有这么大力气?

纸盒上有铁锈痕迹,早先我曾经要求警方提供所谓第一现场铁锈对比,但警方就以现场已经被凶手处理为由,无法提供。

我还要再次提醒各位陪审员,我当事人如果是凶手的话,其实他更合理行动应该是用更长时间更仔细检查现场,检查死者尸体上的残余痕迹,并将尸体丢其于远比主路更方便的同样位于商店后巷的垃圾站!

但死者尸体被弃于商店附近,凶徒却把衣服书包远远丢掉,以至于警方到现在仍然无法找到,而拿着衣服书包离开这里搜索范围应该十分醒目,却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发现异常,这都无法合理解释。

警方说我当事人是冷血智慧犯,现场仔细消灭证据,但怎么解释所谓的最关键证据:西服,却在案发后多日警方才采取的搜索行动中,仍然没有被其销毁?这么愚蠢行为能叫智慧么?

按常识就算再好心理素质犯人在案发后,对案发现场,死者,警察,都应该有强烈刺激后的警惕逃避心理,可我的当事人仍然在警方大肆搜捕取证的情况下照常活动,正常工作,没有注意力不集中,没有请假,最关键的是尸体就抛弃于当事人工作场所附近,如果我当事人是凶手的话,应该想到警察很快就会怀疑到他。

他没有采取任何应变措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唯一合理解释,就是他根本不是凶手!”

第三日休庭,报纸开始有部分转向支持钱伟廉,认为这可能是一起冤案。

大头对此暴跳如雷,找到刘嘉威:“这些记者简直混蛋!为这么变态凶手脱罪!”

刘嘉威沉默。

“明天法庭答辩,你准备好了么?”

刘嘉威沉默,“不要出纰漏!……否则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败诉的话,会有严重后果?”

“你以为钱是白拿的么?(意识到说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案件是否另有内情?……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暴躁:“绝对没有!……你要做好你本分!刘嘉威……你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好多人恨不得我们死……有些东西,是不禁查的。”

大头眼睛里,流露出恐惧。

第四日答辩日。

刘嘉威宣誓遵守法律,绝无虚假陈词。

辩护律师:“你们只有7条纤维与死者吻合,另外259条找到来源了么?”

“……没有。”

“仅凭七条纤维,就推定我当事人有罪,是否有草菅人命的嫌疑?”

“你用词是否过重?”

“当然不重!如果我当事人被判死刑,那就是人命!”

“(刘嘉威提高声音)虽然只有7条吻合,但已经足够说明死者和嫌犯发生过接触!现在嫌犯仍然不肯交代罪行,我们当然要怀疑他隐瞒的,正是杀人部分情节!否则还有什么解释?!你说巧合,嫌犯自己也承认死者死亡那天他穿过西服,这是不是也算巧合!?”

“你是否有先入为主概念,认为嫌犯脾气怪异,所以全力将目标锁定到他身上?”

“没有……我们做了公平以及全面的调查……另外你说到嫌犯脾气怪异,这确实增加了我们怀疑……但我们并不是据此就下结论……”

刘嘉威说到这里开始犹豫,但还是下定决心,坚持自己立场:“根据我们法医检验结果,死者七条纤维分别位于后背,左脚、左臂,请你注意,死者是全裸的,也就是凶手接触过死者全身,死者虽然处女膜完整,但……他的所有伤口都是在死后留下……凶手杀人后完全没有悔意,而是继续自己暴行,为满足变态欲望破坏尸体,我们当然有理由相信这样的凶手是极度心理变态者,他的行为模式当然会与常人不同!……

这样的嫌犯到现在仍然表现的无辜,镇定,甚至不屑于逃离现场,销毁证据,不怕警方调查,类似案例并不鲜见……你身为专业刑法律师,应该比我更了解!”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死者是死后被破坏尸体?又怎么确定死者阴毛不是被火烧,而是被电焊器破坏?”

“电焊器和火烧根据模拟,有明显分界线的区别,火烧不会有分界线……死前还是死后被切割,则有专业的细胞反应试验结果作证,生前和死后因为细胞和组织液活动与否不同,伤口会呈现不同反应,这个我并不专业,但你可以看报告……还有我们已经经过模拟分析出尸体被放入箱子是在死者死亡后一个小时。”

“怎么推断出来?”

“根据尸体和箱子受力接触面的细胞沉淀情况分析得出。死者被杀死后,被折磨长达一个小时,当时仍然不到午夜十二点,外面随时可能有顾客进来,店里值班人员只有钱伟廉一人,他怎么可能不是凶手!就算不是凶手,他又怎么可能不发现有人就在它自己的工作间里杀人!割尸?!难道他是盲的?你不是要讲逻辑么?你给我个合理解释!?”

“既然你说到死亡时间,我问你,死亡时间本来你们警方说是12点后,后来抓住我当事人后,又提前了三到四个小时,难道这不是针对我当事人么?”

“……你不要管我们的动机,我就现在问你,你是否可以推翻我们修改后的结论,可以在这里说死亡时间我们计算有错?!”

“……我不是专业人士……”

“……你自己就是搞法律的,应该知道只看事实,不看动机,我们发现我们第一次计算错误,当然要修改,而且如果你当事人就是凶手的话,杀人时间当然就应该在12点前,这只能说明我们后来发现证实了我们猜测!怎么叫针对你当事人!……

而且我们刚刚有更进一步发现……可以佐证我们发现。”

“什么证据?”

“死者胃部我们做了解剖……(刘嘉威找出报告)……死者胃内有食物残渣……按照人的正常消化时间推断,食物在胃内全部排空大约需要4个小时……也就是说死者在最后进食后不到四小时内就被杀害……死者生前最后一个电话是六点,六点半的时候就已经不按照约定与朋友在车站会面,我们完全可以认定死者在6点半时候已经被凶徒控制,那么她最后一餐应该也是在6点半前,再加上四个小时,遇害时间应该在10点半之前……被杀害后,又经过一个小时变态折磨,那就是11点半,之后被装入纸盒拖到外面,大概是11点50,之后嫌犯回家,大概10分钟路程,正好是12点……如果时间没有那么紧张,就把我说到的时间点都稍稍往前提前10分钟到30分钟,这就是当夜嫌犯的真实行动轨迹!”

“那他的杀人动机呢?”

“我在审问嫌犯时,曾经推断过一个合理杀人动机(小说前面刘嘉威和钱伟廉对话),在相关档案中有记载……相关推测不是凭空捏造,而是我咨询心理医师,再根据过往犯罪案例合理得出结论……简单说,凶徒具备这几个特征:

寻找目标是临时起意,犯案过程是多次模拟想象,为满足性心理,实际折磨虐待效果与嫌犯预期有落差,这是嫌犯最后没有进行奸尸破坏处女膜,但却有割掉双乳原因,也可能通过手淫等方式满足,或者嫌犯无性能力。

致死受害者因为重手意外,最后大胆抛尸为失控的寻求刺激挑衅行为。

所有心理动机推测都有案例可循,这比你单纯说一句什么因为外部干扰所以最后没有强奸尸体合理有说服力的多,既然外部干扰能停止奸尸行为,为什么不能阻止嫌犯将尸体公然抛在街上?”

“你们是否调查过死者其他社会关系,以及与她有接触的强壮男性,比如死者男友,或者亲属?”

“当然……(犹豫)……没有可疑。”

“你们调查记录显示,陈怡丽所在夜校当夜值班记录及上课登记记录均消失不见,你们是否跟进调查?”

“是……当时曾经引起我们怀疑,那两份记录实际上并不正规,只是两张签到纸……可能只是被人随手当无用纸张丢掉……而且死者并无在夜校出现,因此我们觉得登记纸意义不大。”

“陈怡丽没有出现,但凶手却可能在登记名单上!”

“这只是你猜测……就算名单丢失,当日学生出席缺席情况我们仍然作了调查,而任课老师也都出现,正好可以做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陈怡丽离家时说自己要替哥哥登载广告,报社你们去询问了么?”

“作了询问,可惜没有人承认当天见过死者。而时间上死者很有可能根本没有到报社去……因为死者最后约定和朋友见面的地点是六点半在跑马地车站,因此我们相信死者最后失踪地点就是在抛尸地附近,报社当日是否真去对案情均无影响。”

“纸盒上留下两个手印的人也没有找到了?”

“没有。”

“纸盒上没有我当事人指印,现场也找不到陈怡丽指印,而出现的指印你们却又找不到原主……这样办案态度是否太过儿戏?对我当事人是否公平?”

“我觉得没有问题……(下面一片哗然)……找不到被告和死者指印,正说明凶手犯案后认真清理过相关痕迹,一般来说凶犯在清理指纹时,会倾向把所有地方都仔细擦拭一遍,而不会按照自己记忆触碰过哪些地方去清理现场,因为自己可能遗漏场所,风险实在太大,不过有一种情况,他们会故意遗漏一些痕迹……

就是这些痕迹被发现,反倒对他有利!

我觉得被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纸盒上有他本人的指印,我反倒可能怀疑我们抓错了人(突然感到说话困难,好像有痰卡住,刘嘉威吃惊,连忙咳嗽几下,才又能说话)……

还有你提到的西服为什么留下没被销毁,原因有两个:

一是凶犯并不知道我们现在侦破科技进步,已经可以查到如此细微证物!这些东西仅凭肉眼很难看到,要我们使用吸尘器和放大镜仔细观察才可……不夸张说,现场最后一排有人打个喷嚏,可能我们证物就再也消失不见了!(现场哄堂大笑,刘嘉威没有笑容)……

二是凶犯心思细腻,他一定想到我们如果怀疑他,必然要调查他当日活动,那么就会照例询问他参加同事聚会情况,会知道他曾经穿过一套正式西服。被告妻子没有工作,自己收入也很微薄,这样一套衣服可能是最昂贵,不可能轻易丢掉,我们如果找不到,反倒说明他有问题,所以他才把这么危险证物留下,被我们警察搜查拿走取证时,他可能反倒并不担心,只是棋差一着。”

“简直荒谬!试问哪个凶徒会这么冒险?”

“智商平庸的人自然不会……但是被告,聪明细腻极为注意细节,电器铺后面每一样东西摆放都极有秩序,家里录像带,衣物,鞋子用品都按照一定逻辑顺序,这样的人我和心理医师沟通过,其秩序性是来自于对细微事物超常观察的能力,是强迫症一种,他遇到是否丢弃西服这类两难问题时,会比常人想到更深一层,这样行为十分合理。”

第五日休庭:

舆论对现在案情走向看法分歧很大,有人就案件的疑点用阴谋论解读,认为凶手是被冤枉,大部分则认为虽然有疑点,但警方都给出合理解释,钱伟廉死罪难逃。

刘嘉威心情,并不好。

下午时,有两个女生突然来报案,被转到刘嘉威这里。

转过来的原因,“我们每日都要乘坐小轮由簸箕湾到观塘上学。曾经在船上出过事情。”

两个女生普通在校生打扮,白色裙子,齐肩短发,很普通,“什么事情?”

“我们被……”

“骚扰。”

“具体过程?”

两个女生互相对望,似乎都希望对方说出来。

“我们是看了这几天报道才鼓起勇气报警。”

“我们和死者陈怡丽是同一所学校,所以不希望那个被告逍遥法外。”

录完口供,刘嘉威看她们俩:“在这上面按一个手印。”

“你来吧……”

“你来。”

都不愿意。

“两个都要按……因为你们同时报案。”

“那是不是说说错话要负责任?”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是73年的事情……我们有些担心记错细节。”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两个女生脸色紧张起来。

“你们两个是同时被骚扰的?”

“是!”

“不是!”

两个人答案不一致。

刘嘉威皱眉头……

找来下属:“你今天下午不用做别的事情,就和她们两个反复练口供,明天上庭要是让律师找出他俩的破绽,我就让你好看?!”

下属:“是。头。”

两个女孩脸上表情惶恐不安:“要不我们不报案了。”

“……不行!已经登记了,明天你们必须作证。”

下属小声说:“头,会不会冒险?”

刘嘉威犹豫一下:“干好你自己的,别那么多废话!”

第六日开庭,其中一个女孩坐在证人席上:“我每天上学需要作渡轮从簸箕湾到观堂,去年四月份时候……”

律师抢话:“哪一天?!”

女孩语塞:“……我记不清了。”

检察官:“反对,事隔时间较长,而且具体时间并不影响整件事情性质,律师通过这种事情给证人制造压力会影响叙述。”

律师:“法官大人,时间对核实事情真假非常重要,证人遇到这类事情应该会有较明确的记忆。”

法官:“反对无效,证人必须回答。”

女生:“……15号?我记得是去补课,应该是周五下午……我和陈乔红上船后坐下,当时船上人很少,我们坐在倒数第二排位子,然后一个男人上来,我记得她一眼就看到了我们两个,眼神很不友善,有些猥琐,立即又把眼光闪过去,望向别处寻找位置。

当时船上大把的空位,他先找了一个想要坐下,但坐到一半似乎有些犹豫,身子停止下来,静止几秒后,突然又从位置上出来,表情很不自然,眼神斜下方望向地面,侧着身子朝后面走来。

我当时就又不好预感,但他一直走到我们身后座位那里,然后站住。”

律师:“你说船上大把空位,为什么你们俩又特意选择倒数第二排位置?”

“因为学校告诉我们上下学要注意安全,其中提到坐车船时候最好坐在角落里,防止有人在后面骚扰,并可观看全局。所以我们两个每次只要条件允许都会坐在最后一排……但这次我们最后位置上有别人吃剩的残渣食物,还有饮料洒出来的痕迹,所以我们没有坐。

他走到这里后,低头拿出卫生纸仔细擦拭座位,然后入座。”

“你看到的?”

“我不敢回头,只是觉得很不舒服……从感觉上能知道他在做这些事情。”

“你们没有考虑过离开换位置么?”

“我和同伴曾经互相小声商量,同伴说他要是变态,再跟过来怎么办?我也很害怕,我们两个就没有动弹。”

“然后呢?”

“然后船开动,我曾经假装望向窗外,通过玻璃看他动静,发现她也在通过反射看我,当时把我吓坏了……我脑袋中一片空白,但他立即转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之后呢?”

“我一直非常紧张,我同伴也紧张,我们两个不敢随意动弹……但好在他在后面,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后来我闻到一股烟味,是他开始抽烟,烟气不知是否故意被他吹到我和同伴中间,我想咳嗽,想开窗户,但都怕刺激到他,最后都没有行动。

又过一阵,我感觉闻到焦煳味,我很紧张,但又没有什么异常事情发生,我用求助眼神回头看同伴,发现同伴已经哭了,突然站了起来。”

“为什么?!”

“她站起来后,我才看到她的臀部位置裙子已经被烟头烫穿出来一个圆洞!……”

法庭哗然。

“之后发生什么?”

“之后我怕极了,也立即站起来,摸自己裙后,才发现也已经被烫了一个圆洞……我和她再也坐不住,他拉住我,我们两个立即跑到前面一个女人的位置,坐到那个女人前面。”

“那个人有跟过来么?”

“我偷偷向后看,那个人没有动,眼睛放光,那种恐怖的兴奋表情,咧嘴向我笑!”

法庭再次哗然。

“他有没有跟过来?”

“没有……就一直坐在那里……直到船靠岸。”

“然后呢?”

“我和同伴都害怕极了,立即下船,然后急跑着离开了,用书包挡住后面,我一想到后面被人烧了一个洞,当时想死的心都有。”

“跑到补习班?”

“我们没有去上课,跑到人多地方,他似乎没有跟过来。我同伴哭了,我也很害怕,一直在街上拐来拐去,最后还是回到码头,偷偷观察好半天,然后没看到那个人,就趁着闸口马上关闭前,跑上最近一艘船,回家换衣服,之后我们两个都没有再去。后来我和她都换了补习班……再没有乘坐过小轮。”

“补习班当天缺课记录你有么?”

刘嘉威:“我们警方昨天接到报案后,立即搜查了那个补习班,可惜已经关闭,找不到上课记录。”

“船票呢?”

女孩摇头。

“你们是死者陈亦丽的同学?那去年应该还属于未成年,可以将被告定罪!为什么当时不报案?!”

“只是同校,我们比她晚一学年……当时我们又害怕,又觉得丢脸……我们商量后,决定不告诉家里……也不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老师和同学……我们怕别人会拿奇怪的眼光看我们……”

“被烧穿的裙子呢?总可以提供给我们吧?”

“也没有。”

“现在为什么又报案?”

“我们听说陈亦丽被杀后,想到当时的事情,都后悔当初选择!如果我们当时报案的话,也许……也许她就不会死!……所以我们……”

“你们证据又没有,日期都记不住,却将整个犯案过程描述异常传神,弄得大家都好像亲眼见到一样,又说自己为这件事情感到羞愧,那为什么在讲述时,你的羞耻心又不见了?”

“……我们……”

律师打断:“是不是有人帮你们完善口供?!……或者你们根本就是受到某些压力……才突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的?!……你们是不是在欺骗法庭!?……回答我!?……”

“……我们……我们……”女孩声音开始颤抖,眼泪也流出来……

“反对!”检察官,“反对辩方律师用侮辱人格方法攻击证人?!”

“反对有效!……证人无须回答这个问题。”

辩护律师冷笑,不再理睬女孩,转向陪审团:“各位,我刚才那么说并不是空穴来风,警方突然找到这两个证人想打我措手不及。但我也有我消息渠道……”

刘嘉威心中一动……

警队中有人在传递消息?

目的呢?是有利益输送?

还是看不过去警方这次的办案手段?

“这两个女孩我找到了她们的操守记录,显示她们有多次违反校规,学习成绩较差,并有逃课,吸烟等行为……其中刚刚给我们作证女孩,更有校外蛊惑仔男性朋友……她的口供我认为既不可信,又充满疑点……请陪审团考量时,不可听信她们一面之词……另外我委托人家里距离工作地点并不隔海,也没有乘坐小轮必要……”

检察官突然打断:“法官大人……我这里也有一份材料,上面显示被告在去年四月工作地点不是现在雪糕铺,而是簸箕湾另外一家工厂……所以被告是绝对有理由每日乘坐小轮的!……而且辩护律师以人身攻击刚刚成年少女的方式进行辩护,实在让人不齿!……法官大人,为了更深一步分析被告在骚扰少女犯罪方面的心理动机,接下来我将请警方对被告进行心理分析。”

刘嘉威:“就钱伟廉在渡轮上行为,我们请心理学专家进行了评估,当人处于性压抑状态时,人会在潜意识里开始具有某种冲动,会对异性性器官产生愤怒。

钱伟廉用烟头烧裙底行为,裙底正对性器官,烧灼裙底,就是被告性压抑的反应……

在陈亦丽凶杀案中,死者乳头被割掉,阴毛被烧焦,同样属于这种行为……”

检察官:“被告,你和你妻子性生活是否和谐?”

“……”

律师:“反对!这属于被告隐私!”

“被告的性生活质量可能直接关系被告杀人动机,法官大人,这个问题十分关键!”

“被告必须回答检察官问题!”

“……我……和妻子有正常性生活……”

“一个礼拜几次?”

钱伟廉小孩在听证席突然开始哭起来。

声音尖厉凄惨,让人心碎。

刘嘉威胸口发堵。

钱伟廉眼中闪过第一次见到的痛苦神色。

家人应该是他的底线……

“……到底有几次!?回答我问题!”

“……两次……”

“你在撒谎!……你小孩现在几岁?”

“七岁。”

“我们到你家取证过,你家只有两间木板隔开的卧室。其中一间租给一个应召小姐,另一间则由你、妻子,还有女儿一起居住……你从72年开始要兼职两份工,每天都要半夜才能回家,而屋内只有一张大床,三口人都睡在一起,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行房事?难道半夜在隔壁能听到声音,旁边睡者自己儿子的床上?!”

“我们去旅馆!”

“钱从哪来?!你根本负担不起……更何况你妻子生产后身体肥胖,毫无性魅力!……所以最真实的情况,就应该是你们基本没有性生活!

而被告长相端正,身体健康,精力旺盛,对女性也有一定吸引力……而且能拖动纸箱,以及单手掐死死者,可见体格也极为健壮……这样的被告应该是觉得自己有资格享有正常性爱,而预期与现实巨大反差,会更加重被告的愤怒焦虑心理,是不是这样!?

被告我问你!……你隔壁睡得应召女郎,是否对你有足够性诱惑?而你每日在缺少性生活情况下就要强忍,这就是你性焦虑的来源,对性器官愤怒的来源,烧灼女学生裙底,你根本控制不住!……陈亦丽来借电话时,你从后面看着她诱人曲线,你的欲望完全冲昏头脑!所以你对她下手!是不是这样!?”

钱伟廉妻子突然厉声高喊:“你这么辩护!有没有人性!天打雷劈!”

律师话似乎终于触动钱伟廉,钱伟廉突然失控!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压抑!我是正常人!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被告律师:“检察官刚才指控完全站不住脚,所有人应该都能看到,从第一天庭审开始,被告站在那里,最常望向的地方是哪里?……不是我……不是法官大人……也不是陪审团……更不是你这个检察官……

而是,坐在证人席上的,他的妻子!……这是他们感情深厚,在这种困难时刻互相信任及互相依赖的最好证据!……你说他冷血,可是你注意到他看妻子时,眼睛中流露出的柔软感情么?……

按照刚才刘警官说的话……这绝对不是冷血杀手应该具有的特征!……你攻击他们性生活,不觉得过分么?!”

有数名听众高声喊道:“说得好!”

还有人鼓掌。

不妙的人心倾向。

检察官等人群安静下来:“夫妻感情和谐而性生活不谐调例子到处都是……长时间互相培养出的亲人般依赖感情很正常,就是你养条狗,看到他受伤遭难也会有感情,难道你和他也有和谐性生活?(下面传出嘘声)……

我知道刚才所举例子会让人在道德和感情倾向上有不适感……但我请陪审团注意,你们要判断的是我的结论是否客观,而不是我的结论是否让你们喜欢?!……

一般在家庭中女性经常会为家庭和睦以及对老公感情而忍受自己不喜欢的性生活方式,或者性生活频率,如果现在忍受的换乘了男方呢?是钱伟廉呢?……他完全可以一边深爱或者依赖自己老婆,另一方面却因为无法性满足而严重焦虑,甚至焦虑到病态!……我认为因为有感情的阻止,被告的性焦虑可能更强烈,更加危险!”

这时候被告突然举手,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法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他。

“我要发言。”

“你要说什么?”

“我感到很不舒服……”

“身体?用不用看医生或者检察?”

“不是……是这里的气氛……你们不觉得不对劲么?……我明明没有杀人……这里却好像有人要害我!?”

“什么人?”

“不……不是人……”

突然开始慢慢地抬头,看天棚顶的吊灯,眼神极度神经质。

其他人立即也都抬头。

巨大的水晶灯,华贵,却没有什么异常。

“被告!你在看什么?”

“我明白了……是老天爷……是老天爷要害我!”

辩护律师:“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检察官:“杨律师(辩护律师),你是不是看到案件没有机会,就安排证人演戏装疯?!”

刘嘉威熟悉这个辩护律师,甚至是敬重,一个绝对有操守的人,刘嘉威少有的有好感的律师。

多次交手留下的知觉,少有的正气,以及对刘嘉威他们的不屑和鄙视,带来的好感。

他绝对不会用装疯这种卑鄙手段,让钱伟廉脱罪。

前一天,杨律师曾经和钱伟廉有一段对话。

“律师,我无罪释放希望有多大?”

“还不好说……你到现在,能不能对我讲出当夜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我没有杀人。”

“那你怎么解释你在那里,在现场?!”

“……”

“这个问题我反复问你无数次,你如果指控成立,就将判终身监禁,甚至死刑……或者你承认误杀,我有把握让你刑期减少到甚至只有两年!……怎么样?”

“我没有杀人!”

“你只会说这一句么?……到这种时候,你还有什么需要顾及的?!”

“……有些事情和我相关……我只能说这么多……但我确实没有做过……我能告诉你的也都已经告诉你……”

钱伟廉眼神异常真诚,毫无畏惧对视杨律师,杨律师感觉自己,几乎已经完全相信钱伟廉。

回到法庭,钱伟廉盯着顶棚的吊灯,好半天后,说道:“我说是老天爷在害我……是有根据的。”

“什么根据?”

“13巧合。”

“你说详细点?!”

钱伟廉嘴唇开始颤抖,眼神跳跃,脸部肌肉不规律抽搐,“泄露秘密,会不会遭到报应?”

刘嘉威注意到辩护律师也用吃惊眼神看着钱伟廉,辩护律师也不知道钱伟廉要说什么。

“你们看那个纸盒……纸盒底你们注意了么?编号是13……该尸体的报纸……是第十三版……我在当天收工下班的时间,我当时奇怪地看了一眼墙上石英钟,是11点13分……今天几号?13号……你再看现在时间……是上午10点13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检察官:“刚才被告的话,正好证明了他超凡的细节观察能力……超越常人!……绝对客观,没有感情波动的冷血性!”

“你注意不到被告现在情绪不稳么?这就是你说的冷血性!?……你们一直在努力证明我的当事人具备杀手的特质,却故意忽略能证明他杀人的直接客观证据!”

“纸条,衣服纤维,还有电线胶,纸盒还不够么?!”

“那些能证明就是我当事人亲手杀人么?!……外面舆论一面倒用所谓公议、愤怒,还有带着科学面具的猜测已经判我当事人死刑,你们在法庭内就借用这点,操纵舆论,实在有违法的精神!”

“被告拒不认罪,科学证据是唯一能给死者讨回公道的手段!”

“我看未必……我可以举个例子证明你们所谓科学之荒谬……比如我今天与你握手,根据你们观点,自然刘嘉威手上会粘有我细胞皮屑等痕迹……然后你回家与你老婆亲热,是否你老婆私处身体上,就会留下我的痕迹?……”

现场哗然。

“如果这时候你老婆不幸遇害,是否这个证据就能证明我是杀人凶手?而且是出于性目的杀人?!”

现场哄堂大笑。

“被告案件,不可以这么类比……性质完全不同!”

“我就问你刚才我举的例子,是否有这种可能性?!你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检察官回头看刘嘉威。

刘嘉威和身边鉴证科主任沟通后,站起来:“……可能性不能排除。”

现场哗然……

辩护律师:“我并不否认当夜死者尸体确实在工作间出现过,但我认为合理解释,在后半夜我当事人下班离开后,有人潜入工作间处理尸体,并在抹去大部分罪证同时,却故意留下报纸(工作间有除第十三版外剩余所有报纸)、纸屑、电工胶、衣服纤维,以及箱子上两个手印这些稍微用心,就绝不可能忽略的罪证,目的是诱骗警方怀疑我当事人……

我再说最后两个疑点,一个是如果真如同警方所说,是我当事人在午夜12点前将纸盒拖动到马路中央,就算拖动时没有被人发现,可那条马路为繁华干道,怎么可能这么恐怖的纸盒竟然一直没有被过路的人发现?

还有死者打电话才与我当事人碰面的假设,我前几日又到现场去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昨夜我睡不着觉,就在12点驱车再到案发现场,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两个水果档口!一左一右,就在雪糕店旁边……”

检察官:“你不是说水果档口也要营业到凌晨作钱伟廉的不在场证人吧?”

“当然不是……两个档口营业时间都是到晚上9点30分……但我发现的问题是,这两个档口都有电话可用,而且标志明显……试问死者不论从什么方向过来,要用电话,为什么不去这两个档口,而是非要走进根本没有标明有电话的雪糕店里面?还要跟着我当事人穿过营业室,走上楼梯,直到二楼阁楼的工作间里,在我当事人的注视下,在那个封闭的环境里拨打电话?!

任何一个稍微有安全意识的女孩……恐怕都绝对不会这么粗心大意!”

第七日休庭。

刘嘉威买了几份报纸,又收听广播,大部分评论都认为钱伟廉会被判有罪,也有报纸为钱伟廉喊冤,新的,以前从未有过的舆论动向。

明日宣判,结果会如何?

第八日。

钱伟廉头发仍然一丝不苟,表情严肃,眼眶深陷,显然休息不好。

如果钱伟廉被判入狱有罪,这样的性犯罪犯人,在监狱里将过的极为艰难。

如果他真是冤枉的呢?

刘嘉威发现自己内心也有动摇。

虽然刘嘉威的经验和理智告诉自己,虽然有诸多疑点,但钱伟廉是真正杀人犯的概率极高。

法官:“陪审团,有结论么?”

陪审团五男二女,其中一中年女人站起来:“已经有了,法官大人……经过我们详细商讨和投票表决,以五人赞成二人反对的结果,裁定被告……”

刘嘉威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谋杀罪名成立!”

立即有人站起来欢呼,检察官转过身和刘嘉威握手。

突然脑后遭到了一下重击!

刘嘉威立即回头,是钱伟廉的小儿子,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又向刘嘉威撇过来!

刘嘉威闪身躲过去,男孩不属于他年龄恶毒怨恨的延伸,让刘嘉威心惊。

钱伟廉妻子根本没有发现儿子的举动,正在尖声叫喊:“伟廉!我会给你上诉!我相信你!”

钱伟廉表情平静,有些呆滞麻木地回头看自己的妻子,突然,一滴泪水自眼眶中流出,滑过面颊,嘴里仍然念念有词:“我没有杀人。”

第五章
钱伟廉妻子倾家荡产又为他一路上诉,最后官司打到英国伦敦高院,结果始终是:维持原判。

随着时间推移,香港各界对案件的看法及猜测始终没有平息,刘嘉威作为案件经办人,无数身边人都问过刘嘉威看法,钱伟廉是否冤枉。

刘嘉威的答案始终是:“在法庭上,是。”

有人认为刘嘉威打官腔,有人认为刘嘉威话里有话。

其实刘嘉威真实的答案,是自己也无法做出让自己确定信服的结论。

1975年,刘嘉威漠然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香港警察抗议廉政公署大游行”。

刘嘉威新婚妻子,黄依曼,满头大汗,屋子一片狼藉,正在紧张地收拾东西。

“船联系好了吗?”

“……”

刘嘉威完全没有反应。

“我问你船联系好了吗?”

刘嘉威不耐烦:“你担心什么?!……抓也是抓我!”

“你进去,我怎么办?!”

“……我给你留了一笔钱,有3万块。”

“钱?从去年开始,不是已经没有月利了么?”

“钱伟廉案子你记得么?伦敦高院办结后,我户口有人存进来的。”

“谁?真正的凶手?”

“我不知道……”

“你没查过?”

“……为什么要查?”

“是谁的钱你也不知,存钱进来的人不是很傻?”

“他们是要用这笔钱买一个保障,让我对案件调查过程永远封口……”

刘嘉威看着黄曼依,“你和陈怡丽真像……”

“你有病!……你娶我是不是这个原因?”

“我办过那么多案子,为什么会对这个特别有感觉呢?”

刘嘉威转头看在阳台上的纸盒箱子,“你不会又想让我躺在里面?……你这个变态!”

刘嘉威呼吸急促,突然站起来,一把拉住黄曼依,黄曼依毫不示弱,反手就给刘嘉威一个耳光!

啪!

刘嘉威脸上立即火烧一样疼痛!

“你以为我还怕你!……外强中干……”

刘嘉威捂了捂脸,突然傻笑起来,然后一把搂过黄曼依,两个人开始接吻,“我东西还没收拾完……”

“陈怡丽……陈怡丽……”

突然电话响起来,“你又提他的名字!我是黄曼依!不是她的替代品!”

刘嘉威静止在原地,沉默了一阵,黄曼依眼神中闪过恐惧,刘嘉威拿起电话:“喂。”

“头!好消息!我们不用逃了。”

“……为什么?”

“我们大罢工发动两天了,到处都乱成一片,廉政公署这次麻烦了。港督刚刚批准特赦立即生效,只要是今天之前没有被调查的罪行,都一概获得豁免。”

“……”

刘嘉威沉默了一阵,开始冷笑……

半个小时后,刘嘉威回到警局,到处一片狼藉,好像被洗劫一样。

有点世界末日的感觉。

刘嘉威从楼梯走到4楼第三间办公室,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反锁。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刘嘉威没有开灯。

外面游行队伍已经回来,高声喊口号,人群极为兴奋。

刘嘉威把椅子挪到中间,踩上去,抬手把盖板打开,上面灯架后面,是空调的出风口,刘嘉威把胳膊伸进去,反复摸索,找到一个塑料文件袋。

这是自己的后路,护身符,里面有重要案件的审讯记录,伪造证据的清单,刑讯逼供的时间地点对象,自己了解的上级、下属的收受贿落名单,还有一些重要案件的未经修改的本来应该已经销毁的原始档案。

刘嘉威下来,仔细拍掉上面的灰尘。

打开塑料袋,随便抽出一张资料来,是陈怡丽的尸检照片。

自己当年为何会对陈怡丽念念不忘?

因为刘嘉威……

心里有鬼。

因为背后的一些事情。

刘嘉威认识自己老婆前一天白天,接到一个电话:“你是案件的负责人?”

“你是什么人?”

“我不会吐露我的身份,但我知道一些内情……”

“什么内情?”

“有些人希望案件不要调查那么详细,对不对?你受到上级的压力,还有金钱收买。而你现在调查的怀疑对象,包括死者的哥哥、男友,还有她的什么好朋友,都不是凶手……”

“那是谁?”

“在夜校念书的人,有人具有背景,看中了陈怡丽,陈怡丽长得蛮漂亮的……你知道吧?”

“我只看过尸检照片。”

“所以你们忽略了她对男人的吸引力……夜校的点名册消失,你们警局也被打招呼,是有人不希望受到牵连。”

“那个人是谁?”

“你能顶住压力调查么?如果你查下去,恐怕会有麻烦,或者你接着调查那个你们抓住的替死鬼。”

“你能确定那个男人就是凶手?”

“我只是知道我刚才告诉你们的事情,知道他们在努力隐瞒那个男人的存在,是不是他杀得……我不知道。”

“既然不确定,你为什么还要打这个电话?”

“调查案子不是你们警方的责任么?……我能获得这些信息,又正好我看不惯……”

电话说到这里挂断。

这个电话后,刘嘉威确信自己在办理一个冤案,自己在经济上同流合污后,放掉杀人犯,让另一个人顶罪,让自己在精神上,道德操守上,也彻底沦陷。

本来刘嘉威还可以安慰自己,钱伟廉毕竟是有可能杀人的。

可是现在呢?,这就是一个冤案!

钱伟廉会被自己毁掉一生,也会让陈怡丽死不瞑目……

她已经死得好悲惨!

但让刘嘉威迷惑不解的是,钱伟廉的表现,还有那些现场证供,刘嘉威费尽脑汁仔细研究,最合理可靠的解释,就是:钱伟廉是杀人凶手!

那些在法庭上自己的辩论,关于指控钱伟廉杀人的部分,刘嘉威只是按照事实陈述分析,是那么的确凿以及合理,按照刘嘉威的经验,这除了证明钱伟廉真的是凶手外,难道都用巧合和意外来解释?!

信息推理的矛盾,让刘嘉威焦虑。

判决下来后,刘嘉威利用自己私人时间又调查过一些情况。

首先是夜校的学生。

陈怡丽出事后,有三个人从夜校退学,一个女生,一个是陈怡丽的好友,那个曾经失踪后在山上被陈怡丽哥哥塞到纸盒箱子里的贾思齐,还有一个男生叫郑荣秋,郑荣秋曾经追求过陈怡丽!

刘嘉威找到郑荣秋,郑荣秋惊慌不已,“你认识我?”

“陈怡丽案子的负责人……我在电视上演的法庭辩论里看到过。”

“你为什么退学?心里有鬼?”

“不是我心里有鬼,是我有些害怕。”

“为什么?”

“……”

“有别人要害你?因为你知道内情?”

“你相信我不是凶手?!”

“凶手应该是有背景有势力的人物。”

刘嘉威看着郑荣秋住的破旧廉租房,“你显然不具备条件……”

郑荣秋沉默。

“是什么人?”

继续沉默。

“案件已经过去一年……你去看过陈怡丽么?”

“去她的墓?”

“我猜你没有……你不敢……你怕她知道你这么泯灭良心,包庇凶手,会让她在阴间,都不肯放过你!”

郑荣秋头低下去,沉默……

沉默……

突然眼眶湿润,开始流泪……

“我是因为她转学……我怕留在那个班级,而且我受到了外部的压力……其他人的压力。”

“什么人?”

“另一个追求者。”

“陈怡丽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有这么多追求者……她是在主动到处留情么?”

“不!……不是……陈怡丽是好女孩……很单纯……没有那样的事情,绝对没有……我就是喜欢她这点……”

“你行动过么?”

“没有……只是有时候会故意接近她……问问题什么的……”

“她对你态度呢?”

“一般……稍稍有点躲避,她应该知道我对她有好感……有一次下课,我想问她放学后要不要一起走……她很尴尬的笑,然后突然回头说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来了……我回头,看到一个比我们年龄大一些的男孩站在外面……看打扮应该已经不读书,带着茶色玻璃的眼镜……警惕的看我,然后嬉皮笑脸的迎接陈怡丽。”

“你对那男孩印象不好?”

厌恶的神色:“对……很油滑的感觉,应该已经不再念书,在社会上混……绝对配不上陈怡丽……等我出去时候,看到陈怡丽、她男友,上了一辆车。”

“什么车?”

“敞篷奔驰……”

“她男朋友的?”

“不是……是我们一个同学的……在课堂上我从来没有看到陈怡丽和那个同学有接触……没想到他们互相认识……”

“他的身分?”

“我不了解……”

“名字?”

“……你是正式调查么?案子不是已经判了么?”

“……”

“如果是私下的……我不能告诉你……我不想当信息来源。”

“可是你已经说了很多。”

“我只看到他们在一起那一次,那个同学在车上看到了我……后来陈怡丽出事后,有陌生人找到我,希望我不要乱说话……特别是关于陈怡丽的社会关系……那个人没有指明是要帮助那个同学……但我反复回想过无数次,除了那个人以外,别人不具备这个能力……”

“只是你看到过他们坐一辆车,而且陈怡丽男朋友也在场,只凭这一点,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郑荣秋脸色变得灰暗:“陈怡丽在车上的表情我还记得……很不情愿……而且陈怡丽的死亡方式以及那个人的特征……还有关于他的小道消息,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他什么特征?”

郑荣秋摇头:“你自己去查吧……其实我仔细想过,就因为这些原因就说他是凶手,是否公平……我真的无法确认,也许他只是为了避嫌……因为如果你们警方查到他的头上,那绝对是爆炸性的丑闻……特别是廉政公署也在一直找你们麻烦……我虽然只是一个学生,也绝对确信你们不会秉公办理……不过说实话……你在宣判后,仍然在调查这个案子……让我很意外。”

“你已经说了很多……”

“我想解脱……我拿到了一万块钱封口费……看到钱的时候……我很犹豫,不过还是拿了……那么多钱……但是我后来……感到越来越痛苦……我觉得我性格很现实……不过今天是不是做得有点理想主义?……”

郑荣秋沉默了一阵后:“你能替我保密么?不要告诉其他人是我说出来的……我怕被报复。”

那个男孩的特征?

什么特征?会让人立即联想到陈怡丽的死?

那么他找人封口,是为了逃脱惩罚?

还是为了避免无端的联想?

刘嘉威找到陈怡丽男朋友。

“陈怡丽还活着时,你有没有一个朋友开奔驰敞篷车?”

“……案子结束了……我没必要配合你调查吧?”

很油滑的,在社会上打滚的人。

陈怡丽这样女孩被这样的人追到手,最后导致悲剧,在刘嘉威的案子中很常见。

“或者我换个问题……陈怡丽死后,你、陈怡丽的哥哥,还有贾思齐失踪了两天,去做什么了?!”

这个人脸色立即变了,“我们上山去拜祭陈怡丽。”

“为什么在山上?!”

“陈怡丽的大哥说的。”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非要在山上拜祭!?”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家的习俗?也是是什么原因……”

“贾思齐为什么被塞到纸盒里了?!你身上还有伤……是陈怡丽大哥怀疑你们两个,惩罚你么?!”

“不是他……是……”

陈怡丽男友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刘嘉威眼前一亮:“还有第四个人!?”

“没……没有。”

“是不是有些什么怪异的特征?!”

“你知道了?!”

“陈怡丽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现场?!”

“不……我不知道。”

“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她的死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完全不知情。”

“让我猜一猜……既然你到山顶受到了惩罚,也就是有人认为你可能是杀人凶手……或者是帮凶……他们这么认为的理由……就是陈怡丽死亡前,曾经见过你!?”

陈怡丽男友浑身颤抖,脸色完全暗淡下去……

“她从家离开的时候,我就等在楼下……她马上要过生日,我答应给她买一个东西……一块手表……但我没有钱……我有一个赚钱的方法,就告诉她了。”

“什么办法?”

“让她陪那个人……那个人和我谈好了,只要陈怡丽能陪他吃晚饭,然后上学后能坐在一起,就给我500块钱。”

“你让你女朋友赚钱,让她把钱给你,给她买生日礼物?!”

“警官……说出去难听……不过我这样人你也常接触……我们就这么生存……”

“骗女孩子上床?!”

“我没有和她发生过那种事情!”

陈怡丽尸检结果是处女。

刘嘉威沉默:“你还隐瞒了什么?!……陈怡丽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赚那么多钱。”

“……还有……还有……”

“陪他上床?!把你女朋友给卖了?!陈怡丽不从,所以就把陈怡丽给杀了?!”

“不!……不是……不可能,他不可能……”

陈怡丽是处女,“他没有性能力?!”

“不……他有……”

“那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

刘嘉威震惊……

这就是他的特征?

“你他妈还是人吗?!”

“我以为陈怡丽不会有危险……”

“所以陈怡丽哥哥把你们都找上山,让你们说谁是凶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是不是?!”

“找我们上山的……不是陈怡丽哥哥,而是……而是那个人。”

“他叫什么?!”

“我不敢说……说了我会有生命危险。”

“他杀人,他召集你们上山?!”

“他不是那么说的……他说那天陈怡丽上了他的车后,知道他的要求怎么也不干,没办法,他就在跑马地把陈怡丽放下来,之后陈怡丽给我打过电话,骂我……我就在附近,就赶过去,也打给贾思齐,贾思齐也过去……”

“在什么地方打的电话?是在雪糕铺么?”

“我不知道……”

“贾思齐说背景声音很嘈杂,你呢?”

“我印象很深,很安静……还很空旷……就好像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绝对不是在街上。”

“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那个声音……显得好空灵……很诡异……我甚至能听到她呼吸的回响……我当时以为是她生气了所以才会这样……后来她死后,我才知道……可能这就是死亡的前兆……人快死之前……”

“先打给你的,还是贾思齐?”

“先打给贾思齐……因为我要过去陪她,她说贾思齐一会会来陪她上学去,不用我来了。”

刘嘉威手心冒汗……

陈怡丽陪那个男生吃饭,在饭店约贾思齐过来,那个男生也是补习班的学生,所以正好可以开车带着她们两个一起去补习班。

然后陈怡丽和男生两个人吵翻,陈怡丽离开酒店,进入雪糕铺借电话,结果被引入工作间,房间空旷,大骂自己男友,后面的钱伟廉虎视眈眈……

或者还有种可能性,陈怡丽离开酒店,到雪糕店借电话,大骂自己男友,然后离开雪糕店,又碰到那个男孩,然后被男孩诱骗或者劫持,或者还有她男友、和贾思齐的帮忙。

那辆奔驰车,可以运载纸盒么?

敞篷奔驰,如果盖上顶盖,后备厢和里面都不够地方,敞篷的话,会不会太显眼?

陈怡丽男友突然说话:“警官……人肯定是钱伟廉杀的。”

刘嘉威眼角一跳。

“为什么!?”

“如果是那个男孩杀的,他过后怎么可能主动找到陈怡丽的哥哥,然后审讯我和贾思齐呢?”

“怎么审讯?!”

“他带了几个……”

“几个什么?!”

“我说了对你也没用……总之他强迫我说那天晚上行踪,在陈怡丽和他分开后,我和贾思齐到底谁最后见到的陈怡丽……我挨了打,贾思齐被迫在纸盒里睡了一宿……”

“他会贼喊捉贼么?”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雪糕铺钱伟廉的存在……后来你们把钱伟廉抓起来后,他就没有再找我和贾思齐麻烦。”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报警有用么?!而且我过后也想过会不会是他杀的人……只是想想可能性啊……他开的那个敞篷奔驰装不下纸盒……不过他的……”

“他的什么?!”

“他的……倒是很可疑。”

刘嘉威听到后,震惊!

这是那个人的第二个特征……

对了!

如果那个人在之后一直尾随着陈怡丽,看到她曾经进去过雪糕铺,或者陈怡丽自己告诉他去雪糕铺见到一个怪人,那么那个人杀人后,会不会用车载着尸体,在后半夜悄悄潜回雪糕铺工作间,然后用纸盒和胶带、报纸、电焊器嫁祸?

奔驰放不下纸盒,那个人家里怎么可能存放这种纸盒?

就是从雪糕铺工作间找出来的。

尸体,是在车上直接运过去的!

让她坐在车里……

后半夜的时候,纸盒从工作间拖出来,所以会留下摩擦的痕迹,痕迹不够深,纸盒又没有被拖坏,因为纸盒根本是空的!

割掉双乳应该是在那个人家里……

这个变态!

烧掉阴毛,不是为了性快感,而是为了嫁祸。

要留下充分的痕迹,烧焊器的特征是什么?!

可以拔下电源使用!

拿到外面,烧掉阴毛,别人会以为尸体是在屋内遭到破坏的,思维定式!

钱伟廉衣服纤维为什么会只留下七条?

因为所有的纤维,都是被动的被那些东西带过去的。

如果直接接触,绝对不止这些。

衣服和书包都被凶手脱掉,用车子载走。

所以工作间里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痕迹,没有陈怡丽留下的任何指纹。

陈怡丽……

根本没有进去过那个房间!

仿佛已经看到曙光,刘嘉威再去夜校,调取前一年的学生档案,陈怡丽所在的班级登记人数是28名,实际却只有25个学生档案。

学校给的解释是登记人数只是报名数,学生档案人数才是准确的,如果刘嘉威不信,也可以查询其他班级,也有类似情况。

陈怡丽、贾思齐档案都在里面。

但男生里面,没有具有那两个特征的人。

刘嘉威找寻贾思齐,贾思齐和陈怡丽男友一样,拒绝提供任何那个人的信息。

刘嘉威想把自己的怀疑和推测说出来,劝说贾思齐帮助自己,但最后还是放弃……

还有一条可以利用的线索,就是陈怡丽的哥哥,他也上过山顶,也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刘嘉威找到他家,住户已经换了。

新房客:“他们家女儿死了后,全家移民了。去了加拿大。”

调查到这里时,廉政公署开始因腐败问题打击警队,身边同事一个一个被抓去调查,刘嘉威开始考虑是否移民(逃亡)到加拿大或者台湾,不知是否巧合,案件发生一周年时,刘嘉威和老婆以度假的名义离开香港,到加拿大看看环境,下最后的决心。

但第二天早上,黄曼依起床就发现刘嘉威不见了。

温哥华的12月大雪纷飞,伯伦港地区比想象中更安静,冰冷,天空阴云密布,风吹在脸上,能让人心平静,空气也仿佛镇静剂,刘嘉威呼着白气,下出租,四十三区322号别墅,刘嘉威去按门铃。

叮……叮……

没有人应答。

再按。

“你找谁?”

突然后面有人用英语问道。

刘嘉威立即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请问……”

刘嘉威说到这里,声音立即停止!

心脏狂跳不止,那个人两只手都露在外面,刘嘉威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人脸抽动了一下,似乎发现刘嘉威不对劲的地方。

刘嘉威表情已经恢复正常,“我是香港来的,来看看以前的朋友,他们家是姓陈么?”

“对……”

这个人应该通过电视,看到过自己的脸吧?

在审案的时候……

如果他是凶手……

他应该能感到自己对他的威胁。

“他们一家去休假了。”

“你也是香港人?”

疑惑地点头,指身后的房子:“……住在对面的邻居,您怎么称呼?!”

“刘嘉威。”

对方没有额外认出自己的任何表示,过来和刘嘉威握手:“幸会……在这里看到香港人真不容易。”

他的左手萎缩,好像鸡的爪子,皮包骨头,右手握住刘嘉威,异常有力量,异常有力量,异常有力量。

陈怡丽尸体脖子上,右手单手的勒痕。

握了几秒钟,时间不自然的长,然后松开。

刘嘉威肾上腺素疯狂分泌,长时间办案后,身体感觉到危险时候的本能反应。

“看来你只能改天再来……”

“他家有电话么?”

“我不能告诉你……抱歉……不过你可以记下我的。有事情在这边……我可以帮忙……在这里华人圈子我还有点影响力,有事请可以帮你……你是警察么?”

刘嘉威神经一跳:“你怎么知道?我们见过?”

“你的眼神,还有你手指头上的硬茧,是持枪留下来的……我们应该见过面么?”

“见过我不是什么好事情……你看起来像是守法公民……我和他们好久没见了,他家我记得有一个小女孩,现在应该张得很大了吧?要17、8岁?”

“叫陈怡丽……去年死了……(表情严肃)……被人杀了后,塞到了纸盒里……你是香港警察,不知道这个案子?”

刘嘉威开始撒谎:“我已经离开警队三年……跑马地纸盒藏尸案就是她?”

“对……就是她。”

那个人下意思握紧拳头……

脸上带着厌恶和愤怒,自己的试探开始有效果,“你叫什么名字?”

“……黎永丰。”

离开那里后,刘嘉威找了间咖啡馆,打电话回香港让下属查他的资料。

黎永丰刚才穿着运动服跑鞋,应该正在跑步健身,身体健壮,细长眼睛,头发有些稀疏细俑发黄,蓬乱,警惕凶狠的眼神,那只反差极大的左手,萎缩的左手,就那么露在外面。

电话响了,刘嘉威拿起来,“怎么样?查到了么?”

“刘嘉威!”是大头的声音,“你到加拿大干什么?!”

“查那个案子。”

“……它不是凶手……你也收过钱,立即回来。”

“告诉我他的身分?!”

“是你惹不起的人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凶手?!你说服我我就回去。”

“你再讲条件么?……他的车在案发那天出过车祸,醉酒驾驶,撞死了一个人,车上还有一个小姐,之前他和陈怡丽接触过,所以他父亲付了我们封口费……他一直在警局,他没有可能作案……”

“警局什么都可以作假,我怎么信你?”

“你何必这么执着……你取了一个和陈怡丽一样的老婆我就很不舒服了刘嘉威,要是没有我保护你,你早就被廉署抓起来!……我说的都是实话,要是不信,你自己回来后再去查……”

“……我过来,是看看这边的环境……发现他只是意外……好吧。我停止调查。”

“……这样最好……”

挂断电话,刘嘉威坐回到位置上。

窗子斜对面能看到黎永丰的家,两个小时后,上午10点,黎永丰穿着休闲装出来,上了奔驰跑车,引擎轰鸣,车子开走。

刘嘉威立即离开咖啡馆,刚才大头的解释,刘嘉威确实不信,哪有这么巧合?!

黎永丰会出车祸?

刘嘉威走到门口,敲门,咚咚咚!

“有人么?!”

咚咚咚!

没有人应答。

屋子里是空的。

刘嘉威四面看看街上,走下去,沿着墙走到后院,一扇一扇推窗子,打开了!

刘嘉威翻了进去,里面应该只有黎永丰一个人居住,如果黎永丰是凶手的话,他的第二个特征,在他的卧室里,会留下痕迹!

一楼整理得一丝不苟,桌子与四面墙壁完全垂直,四把椅子距离桌子距离完全相等,整齐的刀叉摆放,拉门两边的开启角度都完全对称,过渡的整洁带来的病态感。

黎永丰刚才的衣着也异常平整,两边的鞋带完全对称,这并不是追求完美,而是非完美会给这样的人带来焦虑和痛苦,一种危险的病态心理状态,可能是他残疾的左手带来的无休止的挫折感和补偿心理,或者他那个怪异邪恶的天生外表。

刘嘉威曾记得有人问过自己:“长得如恶魔是否会导致恶魔?”

刘嘉威当时的回答是:“也许因果关系完全相反……”

对了他刚才的头发乱糟糟怎么解释?

是运动时风吹乱的,他在和自己交流时……

一排一排的照片,和他前警队告官父亲,以及英国籍母亲的合影,原来是***的儿子。

好多答案一下子解开。

室内没有女人的……

任何物品……

没有正常的女性交往?

没有正常的性生活?

是否陈怡丽案件对他的冲击,带来的后遗症?

上楼梯,木质楼梯纤尘不染,刘嘉威能想象到黎永丰仔细擦拭楼梯把手到病态的细致度,刘嘉威不舒服。

二楼一间是书房,门敞开,一样的秩序感,另一边的房间,推开来,门锁住了,自己独居的卧室要锁门,他如果是凶手的话,为什么要在自己杀死陈怡丽后,却又召集所有当事人,到山顶私自审讯呢?

不是为了追查真凶……

也不是故意做出姿态欺骗别人掩饰自己的罪行,而是一种愤怒,一种对自己的自我厌恶和自我愤怒!

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宣泄情绪……

也许在山顶上,他也要自残。

陈怡丽家人在香港住条件最差的公屋,到这里来却能住在富人区……

黎永丰不可能直接资助陈怡丽家人,陈怡丽哥哥的性格钢硬,不可能接受,但如果是以朋友的身份,通过投资或者高薪的职位为她家谋取福利呢?

是黎永丰在赎罪么?

还是黎永丰仍然摆脱不了对陈怡丽的那种病态迷恋?

特别是在自己亲手杀死陈怡丽的情况下?!

那种永生难忘的强烈刺激!

任何强烈的刺激,就算是痛苦,也会给人带来快感,这是人进化的结果,没有情绪化的人无法在艰难的环境下取得生存优势,但这样的人,在现在的社会,却成为病态的精神异常者。

刘嘉威撬开门锁,推开来,看了看四周,突然感到浑身发抖……

左边、右边墙上,分别挂着大幅陈怡丽的照片,陈怡丽没有看取景器,一张半身像没有表情,背景是教室,一张在笑,全身像,背景是操场。

应该都是偷拍的。

床上被子乱成一团,扔着一条丝袜,上面有精斑的痕迹,旁边的写字台上摆着一排照片,全部是陈怡丽。

全部是陈怡丽!

玻璃板下面压着案件报道的剪报,其中一个庭审照片上,有刘嘉威的照片!

他认识自己……

卧室里全都不见外面的秩序感,这里是只有黎永丰才独享的空间,赤裸裸暴露内心欲望,毫不掩饰!

房门慢慢自己关上了,咔嗒一声锁响。

刘嘉威突然感到背后有人看着自己!

立即回头!

不是人……

是一张画像!

抽象扭曲的,和尸体照片一样的裸体陈怡丽,躺在纸盒里,双乳被割去,脖子上五个手指印!

眼睛睁得大大的!

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像圆球一样,巨大的眼白,充满了扭曲的欲望,和死亡的恐惧!

嘴角咧开,好像在享受的微笑!

极度变态的画像!

黎永丰心中陈怡丽死亡景象的心理投射!

床单下有东西垂下,刘嘉威过去掀开被子,下面压着的,全都是女人的东西,内衣裤、丝袜、束胸……

陈怡丽男友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并不真的想和陈怡丽性交,他对进入女人身体没有兴趣……他最大的兴趣,就是要女人躺在他旁边,穿着内衣裤,丝袜,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像洋娃娃,或者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用女人的衣物自己完成高潮,而女人一点具有生命表现的动作,就会让他气急败坏……”

陈怡丽或者被强迫,或者真心为了自己男友(为男友接受别人的性行为,这种案件很常见),或者金钱或其他什么原因,真的在黎永丰那里帮助黎永丰,做一个道具。

但却违抗或者只是简单的动弹一下,黎永丰失去控制,向陈怡丽下手!

用自己唯一的超级有力量的右手!

然后割掉双乳,再更兴奋的状态下完成性行为,之后转移尸体,丢弃在雪糕铺前面,再嫁祸给钱伟廉。

“你在干什么?!”

阴冷的声音,刘嘉威心脏急速跳动!

立即回头!

黎永丰站在自己身后!

两个人对视,会不会对自己动杀机?

“……你早认出来我?”

“怎么可能忘记?我每一天,都关注着所有和陈怡丽有关的人。”

“他有什么魅力?让你这么迷恋?”

“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她……好像天使一样,你看过她笑没有?微微露出一点牙齿,太美了……我简直受不了……她睡觉的样子,课间休息时,她躺在那里,我就兴奋……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夜晚我满脑子全都是她躺在我身边,一动不动的景象!……直到她死亡……你看!”

回头指门后的尸体模拟画像,“她死得好惨……可那个死亡的姿势……就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画面!……一动不动……死亡气息弥漫……绝望的眼神,身体的破损……还有脖子上的指印……这不是人世间应该有的美!”

“这是你创造出来的!你这个疯子!你杀了陈怡丽!就是为了满足你变态的欲望!?”

黎永丰突然苦笑了一下,用手捂脸,痛苦。

“你当我是变态?……杀了她?……不!……她不是我杀的!”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

“我只是希望她能让我满足一次……她那么完美……我怎么可能杀掉她?……其实她已经答应了……就为了她那个男友……我都不敢相信……我答应她,绝对不碰她的身体……她自己换好衣服,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那么美!……那么美!(流泪,陶醉和回忆的表情)……

但当我开始时……她却突然又坐起来了!……她说她受不了!……要离开!”

“所以你就恼羞成怒!?”

“我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么做!”

声音渐渐小下来:“我只是感到失望……我想上去拦住她……但我感到羞愧……我这种变态的行为……让我抬不起头来……”

“不是愤怒?!”

“绝对不是!她就那么走了……我想要送她……她说不用……她出去后会给她的同学打电话,然后两个人坐出租去……”

“坐出租……你给她钱了?”

“对……我仍然给了她500。”

“之后你呢?去上课?”

“没有……我打电话找另一个女孩……来帮我完事。”

“什么人?也是学生?”

“不……是一个夜总会小姐……叫KIKI……我总找她……她不出台,但我也不用触摸女孩身体,所以她也不介意接我这个客人。”

“然后呢?”

“我开车去接KIKI,那时候大约是晚上9点,10点时候到九龙,回来时候我和一辆货车相撞,车子损毁……”

黎永丰的描述,和刘嘉威上级的描述完全一致。

“你在撒谎,实际上那段时间,你杀了陈怡丽……你刚才的口供全都是准备好的!……你记忆细节太清楚,你是为了应付可能有一天有人盘问你时,好给出最标准安全的答案。”

“车牌号是hkj1,那个女孩在车祸中摔断了腿,你可以去查。”

“我不用做任何事情,就知道报案记录,口供,手续,一切关于这场车祸的东西,都会特别的完整……你忘了?我也是警察,这一套我太熟了!……你骗不了我!……杀害陈怡丽的凶手现在已经找到了……黎永丰,我不会放过你。”

“你做过的冤案少么?为什么就对陈怡丽念念不忘?……你娶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也因为陈怡丽?……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是病态的?”

陈怡丽尸体的性虐特征,被困在狭小空间、年龄反差、以及纯洁感和变态暴力犯罪的反差,勾引起刘嘉威潜在的欲望和暴力性,渴望放纵,释放压力,并不是为主持正义。

后来的栽赃和宣判钱伟廉,还有自己一直在劝说自己放弃,却最终娶回家里的黄曼依,加重了陈怡丽对自己的折磨。

这是让刘嘉威厌恶的,自身的那部分。

也是刘嘉威拼命查案的原因,理智想带给自己平衡,同时避免自己越陷越深。

刘嘉威没有回答黎永丰的问题。

黎永丰说得没错……

回头,看向窗外,正好对向陈怡丽家人的别墅!

桌旁边有望远镜,“陈怡丽死了,你仍然放不过他们家?怕他们发现真相?还是有什么变态欲望?!”

“和他们家人联系的近一点,会让我感觉和陈怡丽仍然亲密……这是一种习惯……”

这是什么样的答案?!

没有必要再问……

回到香港,找寻证据,把黎永丰绳之以法,也许这样,自己也可以彻底解脱,摆脱自己厌恶的,自己的那一部分!

刘嘉威沉默,转身要离开,走到黎永丰身边,从他的身边经过时,刘嘉威尽量镇定,对方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黎永丰身体在颤抖,在这里杀了自己?

没有人知道自己会到这里,会和黎永丰见面。

已经走到她的身后,黎永丰在盯着自己的背影,刘嘉威感到紧张,自己是一个凶狠的人,不择手段,但对方,是天生能为自己欲望,杀人的人!

背后那种冷血的目光,让刘嘉威心底颤抖……

出卧室了,对方没有袭击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刘嘉威仍然和妻子照常度假,有时候对妻子很迷恋,有时候,又很厌恶。

黄曼依理解不了刘嘉威的情绪变化,只是以为单纯的喜怒无常,并不知道刘嘉威背后的深层心理原因。

同时刘嘉威,又总觉得黎永丰在附近,一直在观察监视着自己。

是自己疑神疑鬼?

第六章
回到香港后,刘嘉威立即私下去查找车祸记录,现场照片是hkj1奔驰敞篷跑车与一辆丰田箱式货车侧面相撞,事发地点是咸宁道与皇后大道交汇处,事故鉴定结果箱式货车刹车漏油导致失灵,而奔驰车司机黎永丰当时处置措施不当,刹车后先向左侧打方向躲避,之后发掘车祸不可避免又向右侧急转,结果车右前侧撞到货车正前方,副驾驶乘客为丽珠夜总会陪酒小姐赵一平,英文名KIKI。

KIKI在碰撞瞬间被抛出车外,头部擦伤,膝盖和小腿被甩撞到货车左前侧,导致膝盖粉碎骨折,小腿骨折,之后留下坡脚毛病。

货车油箱被撞破起火,两辆车均被烧毁。

货车驾驶员被当场烧死。

有现场照片,但是是在白天拍摄的,没有夜间照片?

能看到火车司机烧干挣扎后扭曲的尸体。

可以想象到当时司机被卡住活活烧死的痛苦。

但唯一行动能力没有丧失的黎永丰,撞车后却逃离了现场!

没有对那两个人施救!

KIKI昏迷,之后黎永丰没有受到惩处,货车司机黎永丰赔付8万港币,(货车司机肇事,为什么要赔偿?)

KIKI赔偿结果不明,现在下落不明。

要想检举黎永丰,就要在这个车祸上发现破绽,可能有两个,一是车祸是否是伪造的?

如果不是伪造的,那么就是车祸的发生时间,是否真实?

刘嘉威推测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黎永丰杀掉陈怡丽抛尸后,可能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据,也可能是因为慌乱或什么原因,故意制造车祸,这样的案例,警局经常使用。

因为是意外事故,受害者没有凶杀案那样的潜在仇恨,容易被钱收买。

货车司机已经死亡,刘嘉威很快找到了瘸腿的KIKI。

住在一个普通破旧公屋里。

屋内整洁,KIKI画着淡妆,大眼睛分外有神,波光流动,是个让人难忘的带一些清纯感觉的女人。

走路时明显不平衡,身体摆动有些艰难,让刘嘉威看了心里难受。

“不要说同情我的话……你要查什么?赶快说。”

“你现在靠什么生活?”

“当然不是陪男人睡觉!”

屋内看不到男人存在的痕迹。

“你单身?”

“对……车祸后,没有人要,或者我不喜欢……有人给了我8万港币,我买了一个商铺收租……唯一的收入来源……你是来调查什么的?”

“你是不是有预感我为谁来?”

KIKI沉默良久,显然在思考权衡:“没有。”

“陈怡丽你知道吗?去年的纸盒女尸案?”

没有回答,面无表情,不震惊。

“你似乎有预感有人会为她找到你这里?”

“你是要查黎永丰的不在场证据?”

“钱是不是他给的?”

“是……他开的车,当然他赔钱。”

“是几点的事情?”

“晚上九点?还是十点?他去我家接我。”

和黎永丰描述一致,“干什么?”

“……她性变态……我给他提供装尸体的服务。”

“你给客人提供性服务么?”

“除了他没有。他不接触我身体……不过说实话,我并不舒服。”

“你知道他对陈怡丽的迷恋么?”

“他说过他喜欢一个女生,他之前有几次要求我打扮成女学生,你知道我装女学生还蛮像的……有那么点清纯劲。也许这就是他找我的原因……后来我知道了那个女学生就是陈怡丽。”

“所以你应该知道,黎永丰就是真正的凶手?!”

“……”KIKI沉默下来。

“我需要指证他,你应该站出来。”

“我帮不了你……他有权有势,我帮了你我就完蛋了……我这样女人,陂脚,应该现实点。”

“所以你就眼看着他逍遥法外?”

“车祸如果是真的,是不是他就没有杀人嫌疑?”

“最关键的是时间点,如果真的是在9到10点的话,那么他就不可能杀人。”

KIKI露出思索的表情,在评估?或者在挣扎,刘嘉威拿出陈怡丽的照片,“你看看她?!……请你告诉我真相。”

KIKI沉默了很久后,说道:“我现在对你说的,都是真话……关于那个车祸……过程是这样的……晚上7点时候我接到电话……黎永丰问我晚上能不能陪他……我说可以,但今晚夜总会有工作,我要先去请假,他说他在家里,过来接我……然后带我去夜总会请假……然后去他家。

之后我就在家开始化妆,他8点到这里,8点10分出发,8点40到夜总会,我有事情耽误了一阵,差几分钟9点从夜总会出来……去他家,大概有50分钟车程……他很兴奋,快到他家,也就是出车祸的地方前,他拿出一个盒子,说送我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一块手表,大概值五六百吧……他说买了两块,其中一块送给我……我拿的时候不小心把表弄掉了,在他脚下,我先是低头去捡,够不到,就把安全带解开了,再去捡,还是够不到,他不耐烦让我躲开,车还在行进他就侧身去捡手表,闯过了一个刚变信号的红灯,我看到侧面来了那个货车立即大声喊他,他抬头看到了,打方向,但是来不及了,那个车也急转,结果我们装上了他的正面,我被甩出“除了他没有。他不接触我身体……不过说实话,我并不舒服。”

“你知道他对陈怡丽的迷恋么?”

“他说过他喜欢一个女生,他之前有几次要求我打扮成女学生,你知道我装女学生还蛮像的……有那么点清纯劲。也许这就是他找我的原因……后来我知道了那个女学生就是陈怡丽。”

“所以你应该知道,黎永丰就是真正的凶手?!”

“……”KIKI沉默下来。

“我需要指证他,你应该站出来。”

“我帮不了你……他有权有势,我帮了你我就完蛋了……我这样女人,陂脚,应该现实点。”

“所以你就眼看着他逍遥法外?”

“车祸如果是真的,是不是他就没有杀人嫌疑?”

“最关键的是时间点,如果真的是在9到10点的话,那么他就不可能杀人。”

KIKI露出思索的表情,在评估?或者在挣扎,刘嘉威拿出陈怡丽的照片,“你看看她?!……请你告诉我真相。”

KIKI沉默了很久后,说道:“我现在对你说的,都是真话……关于那个车祸……过程是这样的……晚上7点时候我接到电话……黎永丰问我晚上能不能陪他……我说可以,但今晚夜总会有工作,我要先去请假,他说他在家里,过来接我……然后带我去夜总会请假……然后去他家。

之后我就在家开始化妆,他8点到这里,8点10分出发,8点40到夜总会,我有事情耽误了一阵,差几分钟9点从夜总会出来……去他家,大概有50分钟车程……他很兴奋,快到他家,也就是出车祸的地方前,他拿出一个盒子,说送我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一块手表,大概值五六百吧……他说买了两块,其中一块送给我……我拿的时候不小心把表弄掉了,在他脚下,我先是低头去捡,够不到,就把安全带解开了,再去捡,还是够不到,他不耐烦让我躲开,车还在行进他就侧身去捡手表,闯过了一个刚变信号的红灯,我看到侧面来了那个货车立即大声喊他,他抬头看到了,打方向,但是来不及了,那个车也急转,结果我们装上了他的正面,我被甩出去,先是腿在空中刮到了货车的副驾驶一侧,然后我重重摔在地上,之后昏迷不醒……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你们警方找我录口供,我都如实作答的。”

“你又见过黎永丰么?”

“他没有再出现过,律师来过,答应给我赔偿,问我要多少钱?我要6万,他给了我9万。”

“有附加条件么?”

“没有……只是在后来陈怡丽被杀的事情出现后,他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陈怡丽出事的时候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如果警方找到我的话,他请我如实给他作证……不过直到今天,你是第一个找到我问这件事情的。”

陈怡丽的死亡时间根据肚子里面残留食物推断,就是10点,刘嘉威这一年回想整个案情,觉得有一个明显的问题一直无法解释,就是陈怡丽6点半的时候就已经处于失踪状态,但被杀时间却是三个半小时后的10点,陈怡丽没有挣扎痕迹,没有被捆绑,没有药物昏迷症状,这三个半小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她一直跟黎永丰在一起呢?……

这段时间就好解释了……

而KIKI好像对症下药一样,准确地给出那段时间黎永丰的行动轨迹,还有他的不在场证据……

KIKI几乎没有让刘嘉威费任何周折,不需要劝说,不需要多余的背景说明,就痛快的把一切完整!具体!精确地说出来……

十分可疑!

没有漏洞,就是最大的漏洞。

“为什么时间记得那么清楚?”

“职业病……我陪那个客人都要计时,所以经常看表。”

“黎永丰肇事后离开现场了你知道吗?”

“……因为他喝酒了……他来找我的时候就已经喝过……事实上他那天情绪很不好……好像受到了打击一样……我问他是不是被女孩子甩了,才着急找我……”

“他怎么回答?”

“他脸色很难看,没有回答我……还有他那块送我的手表……”

“怎样?”

“款式并不适合我……所以我怀疑是他送给别人,被拒绝了,才转送给我。”

被陈怡丽拒绝……

梦幻破灭……

一定是这样。

离开KIKI那里后,刘嘉威到废旧车辆处理场,按照警方规定,凡是有命案的车辆残骸,必须保存三年时间作为证物,两辆车也许还在。

刘嘉威根本不信KIKI关于时间的证据,而自己亲自去询问当时值班警员车祸时间,对方按照标准程序查纪录:“九点五十三分接到报警,十点十五分到达现场。”

突然刘嘉威发现,这里有一种可能性!

黎永丰九点五十三分逃逸离开现场,陈怡丽是十点至十点半死亡,那么黎永丰,还有作案时间!

可是陈怡丽尸体在死亡后一个小时就被装入纸盒里面,黎永丰逃开后,回到家里,或者附近什么地点杀掉陈怡丽,再从那里赶往跑马地抛尸现场,就算开车也许要至少五十分钟,而且还要躲开正在值班的替罪羊钱伟廉的监视,才能把纸盒从雪糕店弄出来。

还要割掉双乳,脱光衣服,把纸盒拖到现场,时间上无论如何都来不及……

换句话说,只要车祸真的是在KIKI说的那个时间发生,黎永丰就不可能是凶手。

因为他来不及在十点杀人,然后在十一点把尸体装入纸盒!

所以要证明黎永丰杀人,就必须推翻车祸的时间证据!

交通警察那边时间已经过去一年,而且有黎永丰强有力的父亲关照,还有制造假肇事时间后自保的担忧,所以不会有任何交通警察那边的人会帮自己。

最后的希望,就是眼前这两块废铁!

刘嘉威是半夜悄悄进入的现场,乌云压顶,四周黑到让人压抑……

手电照射,仔细进到烧焦黑糊的车架里面搜索。

货车驾驶座上,在手电来回扫射的圆柱形光影下,仍能清楚看出司机被烧死导致坐垫一个恐怖的人形轮廓,车头凹陷,没有特别的事情……

奔驰车KIKI坐的左侧已经完全变形,车门打不开,车子仍然保持着敞篷的状态,到处都是烧焦的黑灰,刘嘉威仔细搜索着,到驾驶座下面的时候,刘嘉威突然看到了一样东西!

是那块表!

外壳全部烧糊,表面也已经变黑。

玻璃罩撞裂一条条纹,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作证物检查都没有任何价值的废品,但那上面凝固的时间,让刘嘉威,心脏急速跳动。

原来KIKI说的话,是真的!

表的时间,10点02分,车祸发生后,又走了几分钟,时间刚刚好!

自己之前的假设,全被击垮!?

刘嘉威的理智告诉自己,黎永丰,在逻辑上,已经不可能是凶手……

但情感仍然接受不了……

黎永丰,是一个比钱伟廉,更让刘嘉威能接受的选择!

这在办案上,是一个危险的倾向,但刘嘉威就是不甘心……

强迫症的一种?

如果黎永丰离开前,已经想到了要杀掉陈怡丽,所以故意将手表的时间先拨回去,然后再扔回到车里呢?

或者是他故意制造的车祸?

就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据?

可是他怎么控制车祸的危险程度?

怎么保证自己不会受伤?

又怎么就能确定手表在车祸中一定会受损,会让时间凝固下来?

他不管爆炸的危险,撞车后不去救人,不怕爆炸,而去先把时间调好?

然后扔进燃烧的车里?

这不合逻辑!

但刘嘉威仍然偏执的不愿意放弃这个可能性,解释就是,黎永丰如果是个疯子,或者必须要逃脱嫌疑,那他就有动机这么做!

可是他要制造时间证据,好不容易弄好的烧毁的手表,为什么却没有在之后的现场检查里,被警方当成重要的发现记录在案?

就算警方没有发现,黎永丰也一定会想办法提醒警方那块表的存在才对!

冒着生命危险留下的东西,就这么丢弃在车里,一年时间?!

毫不在意?!

难道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么?

对了,他们一定是知道自己会调查这辆车子,所以把这块表烧毁后,就是在近期扔到车上!

给自己寻找!

自己想法太偏执,已经完全违反客观的侦查方式,但刘嘉威就是停不下来,就是停不下来这么想!

回到警局,刘嘉威接到一个电话,是交通队的一个朋友,他一定是试探自己是不是去搜过那辆车,看没看到他们精心准备的证物!

如果他试探,那么自己的猜测就没有错!

“喂!”

刘嘉威声音有点颤抖,努力保持镇定。

“刘嘉威,你不是问我黎永丰车祸的事情么?我想起来了。”

果然开始了,看他怎么引导自己!

“我们当时去现场时候,扑灭大火后,照相机的闪光灯坏了,那个型号的配件很难找,而且价格也贵,要一级一级申请费用,所以只能等到第二天天亮了才拍照……而且我们没有拍照还有一个原因。”

要说到关键点了。

等待猎物上钩。

“就是大火烧起来不久,现场距离橘子日报社很近,正巧有一个记者在窗口看到了,就连忙赶下来找新闻,他有照相机,拍了很多照片,我们当时想,过后找他要照片也可以……

所以我们还让他按照我们技术要求,把我们所有要求的角度都弄了一遍,他也很配合,答应我们也给我们提供一份存档。

但是,后来因为有什么版权问题,就给耽误下来了,没给我们……”

完全出乎刘嘉威意料的答案!

“第二天我买他们报纸,新闻还真登出来了,b1版头条,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找找……”

证据越来越多,证据链越来越长,难道还是假的吗?

刘嘉威到资料库找那天报纸,新闻标题《豪华平治货车对撞,司机火海中挣扎惨死》,新闻开头:“昨夜10点,皇后大道一路口发生严重车祸……”

记者叫安平。

刘嘉威在报社找到他,“去年你们楼下的车祸还有印象么?”

“……有……我当天值夜班,听到响声就知道出车祸了,连忙下去看,然后拍的照片。”

“时间呢?是不是真的10点?”

“其实准确的不到十点了……那个场面真恐怖,一个女的甩到外面,满身是血……还有货车司机,头撞到挡风玻璃上,但还能动弹,可是身子被方向盘压死,出不来,大火着起来,虽然后来消防车赶到把火压下去,但他还是死了。”

“你是如实报道的么?”

安平脸色立即变得难看……

似乎早有预感?

“你这话什……什么……”

“上面为什么没有说到还有一个肇事逃逸的黎永丰?”

“……”

“我说对了?这关系到另一个命案……”

刘嘉威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

“告诉我真相!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让你隐瞒的?你让另一个才16岁的女孩冤死!知道吗!快说!”

安平咽了口吐沫……

额头冒汗:“我照好照片后,立即上楼写稿子,这时候有一个人上楼来,让我不要报道……我拒绝,他说会牵扯到很麻烦的人,我不同意……然后……然后……”

“他给你钱是吗?”

“……我同意不交稿,但他打电话向谁交代事情后,又转口说让我报道,但事情不要提及黎永丰,就说那两个人就够了……”

“时间呢?是不是也被篡改?”

“那个绝对没有!”

“你还不老实!?”

“我说的是真话!这个不可能造假的……我拍照后上来是大约10点20分,写稿改稿大概用了20分钟,然后赶快排进版面,只有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因为我们送到印刷厂的最终稿必须在11点10分之前出发,11点30分之前送到,这是最后时间底线,超过这个时间,就不能按时送到报摊上!”

希望彻底破灭!

那个人让记者仍然报道,实际的目的,是让黎永丰撇开肇事逃逸的嫌疑,根本黎永丰,就没有想要这个在场证据!

时间上,也已经完全不可能……

黎永丰,不是凶手……

刘嘉威离开报社时候,天是阴的。

时间回到廉政公署颁布特赦那天,刘嘉威在自己办公室里,拿着那一摞后来调查的,有关黎永丰的资料,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把这些东西都烧掉,让自己永远摆脱这个案子。

把自己的过去洗白,自己从今以后,是一个好警察了……

而杀掉陈怡丽的人到底是谁?

可能永远,永远是一个谜……

1977年,钱伟廉经女王特赦,改判死刑为无期徒刑。

2003年清早,已经退休的刘嘉威,一边吃妻子做的早饭,一边看当天报纸,突然自己的手停下来,新闻标题:《跑马地纸盒藏尸案凶犯钱伟廉关押28年后昨日假释》。

钱伟廉出来了……

突然有敲门声!

好久没有人光临自己别墅,钱伟廉最恨的,是不是自己?!

妻子要去应门,刘嘉威紧张起来,“曼依……我去开门。”

刘嘉威艰难的起身,手紧握着拐杖,走到门口,“哪位?”

“头,我是XXX。”

刘嘉威的下属,也已经退休……

声音很不好听,有些紧张。

刘嘉威开门,“你听说钱伟廉已经被放出来么?”

“刚看到报纸,你慌什么?”

“我担心当年办案时候我们处理证据的手法,会……”

刘嘉威不耐烦地一挥手:“他也都六七十岁了,有什么好怕!再说你能肯定他就是被冤枉么?”

“她要是真的杀了陈怡丽……他那么冷静性格,会不会对我们?”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电视……所有台都在报道他。”

刘嘉威打开电视,钱伟廉在监狱门前被释放的镜头回放,钱伟廉精神不错,仍然瘦弱,脸上布满沧桑皱纹,头发已经全白,完全看不到当年精干模样,眼中让刘嘉威反感的冷静锐气也全部消失,28年……

刘嘉威瞬间感到一丝辛酸,记者围上去,“潜先生,听说你这次被释放,是与警局达成私下协议,你出狱后不会再谈论陈怡丽被杀案,是否属实?”

钱伟廉摆手。

“警局提出这个条件,是否意味着警局认为当年是冤案?”

钱伟廉瞬间脸色灰暗,瞬间恢复平静。

“你将来会以什么为生?”

钱伟廉突然站住,现场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话,安静下来,闪光灯仍然闪烁。

“我从81年开始,就与我的妻子及儿子失去联络,他们不再探监,也没有信件电话……如果你们谁能帮我找到他们,或者他们看到我出狱,能否帮助我,再见他们一面……如果你已经有自己生活……我保证,不会打扰和干涉……谢谢……”

钱伟廉眼眶湿润,刘嘉威心里发堵,十分不舒服,抬起遥控器按了一下,在采访钱伟廉当年的辩护律师:“杨律师,当年你经办钱伟廉一案后,据说再也不接手任何案件,是否属实?”

“不是不再接手任何案件,而是不再接手刑事案件……我一生经办4000多件案件,只有这一件让我无法忘怀……上诉到伦敦最高法庭失败后,我最后一次到监狱里去见他,我对他说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误杀?这样总比现在结果更好?……他流下眼泪,是我见到他第一次真情流露,说他真是无辜,就算被判死,也决不认罪……我一生阅人无数,自信看人很准,那一幕给我深深刺激……钱伟廉绝对不是杀人凶犯……所以从那个案子开始,我也再不接手刑事案件,不想再给自己留下类似遗憾……”

“可根据警方提供资料,钱伟廉在1997年在狱中终于承认自己杀人,你又有什么看法?不觉得受到欺骗么?”

“可笑!……判决他就是要给警方当年什么科学鉴证背书,宁可判出冤案……警方也决不低头……到1997年钱伟廉已经被关23年,他低头认罪,也是为了还能获得假释机会,根本是一个交易……没杀人的人,被判冤狱后,又要违心承认自己杀人,那种滋味你们能体会么?!……就这样,警方也要再过6年才将他释放……这是他人生的……悲剧。”

“换台!换台!”

刘嘉威感到自己呼吸困难,心脏急速跳动,立即艰难地从上衣口袋拿出阿司匹林服下。

“头……你没事吧?”

“你看电视……这不是我们的上司么?”

“何先生,作为当年督办这个案件的最高负责人,你对钱伟廉释放有什么看法?”

“钱伟廉这个人,是我见过最诡异冷静的凶犯!我绝对认为她就是杀害陈怡丽的凶手!证据确凿,他自己也已经在监狱里最终认罪……他心理素质好得一塌糊涂,而且精于算计,虽然在监狱里已经关押超过28年,但我仍然认为他现在有行动能力,性格也未必会有改变,仍然是极度危险人物……他当年是性犯罪,现在应该还有性能力,所以犯罪动机不会消失……这样的人释放出来,我持保留意见……如果过一段时间又发生什么恶性侵犯少女案件……我也不会奇怪。”

“有人说当年警队修改隐瞒了很多关键证据,实际是要包庇一位和警队高层有联系的真正凶徒,因此钱伟廉是冤枉的,这一点你怎么看?”

“胡说!他们有证据么?”

“相关证据,据说已经随当年廉政公署特赦令全部被毁……”

“这是无中生有!……污蔑!……完全的污蔑!”

刘嘉威按了关闭键。

屋内安静……

刘嘉威沉默良久……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头?”

“我好想去见见他。”

2005年6月,最终的结局。

报纸再次出现钱伟廉消息,钱伟廉被一位热心老板收留,做售货员,同时有一位53岁女士杨静晶即将与他结婚。

钱伟廉出狱已经一年,没有新的少女凶杀案出现。

刘嘉威感到自己身体一日差过一日,看到新闻,憋闷坐在阳台上,看着太阳发呆。

“刘嘉威,你电话。”

刘嘉威没有反应,黄曼依把手机拿过来,“一个女人。”

刘嘉威过几秒才反应过来,“喂……你好……”

“刘警官么?”

“我已经退休了。”

夕阳西下的感觉,好像阳台前面的天空,凄凉……

“我是kiki,你还记得我吗?”

“哪一个kiki?”

刘嘉威突然呼吸急促起来:“和黎永丰在一起的那个……那个?!”

“……我得癌症了,晚期……黎永丰我前几天才知道,在加拿大也已经死了……不知道死因……”

“当年我和你谈话后……(咳嗽一阵)……还是不死心,又进行了一段调查,车祸时间已经确定,就是10点……黎永丰是冤枉的。”

“时间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撒谎……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

“当年怀疑你,对不起。”

“你怀疑……其实是有道理的……虽然我没有撒谎……但是……医生说我寿命已经有限……所以我不想带着一个秘密去死……我看了钱伟廉出狱的新闻……28年……我很难受……她也许真的是冤枉的。”

刘嘉威手微微颤抖:“什么秘密?!”

“……车祸前一天,我到过黎永丰家……黎永丰买了一个那个型号的电视……彩色的画面……我第一次见到彩色的电视……很难忘……那个装电视的盒子,我也很难忘……它和陈怡丽尸体的纸盒,完全一样!……还有手表……”

“时间不是正确的么?”

“我说的不是时间……而是黎永丰说买了两块,样式也不适合我,适合女学生……那另一块,就应该是送给陈怡丽的……也许那天晚上陈怡丽并没有和黎永丰吵翻,而是一直在那里,没有离开,或者被黎永丰软禁起来,或者黎永丰想玩个刺激的,想我们两个人一起……”

电话从刘嘉威的手里滑落,泪水涌出来……

事情的真相,原来真的是黎永丰!

黎永丰出车祸后回家,烧死人后肇事逃逸的恐惧或者亢奋状态下,精神异常,难以自控,需要更强烈刺激,错手掐死陈怡丽,然后毁尸,然后用自己家里,而不是雪糕店里面的包装纸盒,把陈怡丽放进去,这样时间就来得及了!

然后再找车子,把陈怡丽在后半夜运到跑马地雪糕铺,抛尸,再到雪糕铺里面,把栽赃的证物放到陈怡丽身上!

钱伟廉……

是冤枉的!

第二天下午四点,刘嘉威来到钱伟廉工作的小吃店。

点了一碗馄饨面,钱伟廉认出了刘嘉威,只是多看了两眼,“我们能谈一谈么?”

“……”

钱伟廉犹豫一下,还是坐下。

“你恨我么?”

“你也是做好自己工作。”

“出来后怎么样?”

“一切还好,只是仍然没有找到我的妻子和儿子,他们似乎不想见我了……”

“……”

刘嘉威还想说点什么……

“其实我被抓进去,也未必是坏事……比如我原来只有中学一年级程度,在里面,我自修完公开大学课程,现在又有工作,又要结婚,生活还可以重新开始,我也很满足了……一会下班,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到我的新家去坐坐?”

他邀请自己?

刘嘉威犹豫了一下,犹豫了一下,点头。

20分钟后,两个人离开店子,到公车站排队,“你住在哪里?”

“跑马地,就在当年那个雪糕店对面,我透过窗口,就能看到陈怡丽死亡的那条马路……我每天晚上,都习惯对这那个雪糕店抽烟……”

怪异……

有心理创伤么?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刘嘉威犹豫要不要把黎永丰的事情说出来。

“到跑马地坐小巴要绕很远,为什么不坐地铁?”

钱伟廉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从来没有见过他笑,这是第一次,性格转变很大?

性格会转变么?

在掩饰什么?

刘嘉威控制不住去想,那种让自己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一种直觉。

“地铁我也知道……可我没做过,听说还要用什么八达通……我在里面久了,不懂这些,有点害怕……小巴远一些,但给钱就好了,很方便。”

“我带你去坐……很简单。”

5分钟后,地铁闸口,刘嘉威刷卡走进去,钱伟廉照着样子也刷卡,放的地方不对,机器报警,再试。

机器又报警。

后面有人开始抱怨:“老先生……能不能快点……车马上要进来了……晚高峰好不好?”

有人认出钱伟廉:“你是那个纸盒什么案子的……”

刘嘉威连忙走过去帮助刷开,钱伟廉在那一瞬间回头用眼角看了后面一眼,眼神凶狠!

但稍纵即逝……

下到地铁里面时,人山人海,第一辆车没有挤上去,刘嘉威和钱伟廉到了第一排,刘嘉威有些后悔代钱伟廉来坐这个。

第二辆车又来时,人突然涌动了一下,刘嘉威感到有些失去平衡,努力站住,还好!

车子靠近,突然人群又涌动一下,刘嘉威往前一动,一只手,猛地推了自己一下!

刘嘉威失去平衡,随着人群的惨叫,地铁车厢靠近拼命的刹车声,跌落了站台,同时刘嘉威看到,钱伟廉,冷冷地看着刘嘉威,开始阴森的笑,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握了一下拳头,那个动作,就好像在掐住陈怡丽的脖子一样……


来源:《罪头条:50个超真实要案命案》
犯罪档案NO.46:纸盒藏尸案
作者:零点九和一

super1 发表于 2021-12-2 08:44

2005 年春节,西安雁塔区,零点的烟花照亮城市,流浪汉猛然发现,他新捡到的皮衣上,分明有一颗乳头。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西安市人皮杀手案,再次案发。



警车蜂拥而至,新上任的刑警队长文峰火速赶来。自从当了刑警以后,他已经见惯了血腥暴力的现场,可眼前的一切,仍让他深受震撼。

用人体的部位做成灯笼、马甲、碗,花坛里藏着部分被肢解的尸体,凶手好像在用尸体庆祝春节。

案子一出,立马引发全城热议,各类小报记者举起长枪短炮,齐刷刷对向警局门口。市、区各级领导轮番训话,让文峰苦不堪言。他刚从外地调来西安,上任刑警队长不久,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从警生涯的最难挑战。

按照以往的经验,碎尸案大多数是熟人作案,只要找到尸源,案子基本就破了一半。可现在尸体被制成手工物品,完全变了形,特征骨也被抽走大半,死者身份、年龄、死亡时间无从得知。凶手不仅行事狠辣,心理素质极强,具备反侦查能力,甚至还精通解剖。局里几位年轻法医经验不足,面对这么个对手,着实有点力不从心。

文峰没了办法,每天跑省厅搬救兵,希望上级大笔一挥,给他调来全省最顶尖的法医团队。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能挑大梁的法医,全都分散在案子上,谁也没工夫过来支援。

文峰大挠头皮,眼看将陷入绝境,一糟老头来到他办公室,请求给自己一个机会。

此人名叫老张,是局里退休的老法医。文峰上下打量这老头,邋里邋遢,不修边幅,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右手像是得了帕金森,一刻不停地抖动。如果不是证件核实无误,文峰都想以扰乱警方工作的罪名,把这人扣进拘留室里。

文峰连推带搡将老张请出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局长亲自过来,举荐老张,说他水平绝对没问题。面对如此强硬的关系户,再念及现在法医团队人手不够、经验不足,文峰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勉强答应让他过来试试。

一连几天过去,这人磨磨叽叽,没有任何消息。

文峰再也坐不住了,堵在解剖室门口要结果,却撞见老张正把尸块塞进高压锅里熬煮。当一注白色蒸汽从高压锅盖喧闹而出时,这老头闻了闻味,还不忘往嘴里灌口白酒。

面对这幅荒唐场面,文峰满肚子怒火,心疼自己居然把破案的黄金时间,寄希望于一个每天喝酒混日子的老关系户。他赶紧叫停老张的实验,质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有把握?」

老张只当听不见文峰发难,依然我行我素,用酒精将人骨部分皮脂去除,仔细观察骨面表面凹凸的沟壑,一系列试验后,确定鉴定结果:

「被害人是名女性,45 岁左右,身高 1 米 7 上下,体重不超过 65 公斤。」

老张十分淡定,告诉文峰,凶手很熟悉解剖学,明显知道肋骨、胸骨可以推断年龄,分尸后没留下多少特征骨,让年轻法医们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他不知道,与其他骨骼相比,其实耻骨更能准确识别死者信息,因为它所在的位置,极少因受外界影响而产生变化,我用高压锅熬煮,是为了将耻骨皮下组织去除,用此推断的结果,年龄误差不会超过两岁。

文峰看着眼前白纸黑字的结果,对老张刮目相看。

但没想到刚验完尸,老张就忍不住捂紧口鼻,奔到洗手池狂吐了半天。

2.旧案

文峰十分好奇,这老张干了一辈子法医,讲起验尸头头是道,什么场面没见过,为什么验尸的时候还会吐?

担保老张的局长告诉文峰,这是老张的心理阴影,他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个案子。

12 年前,在浐灞的水面上,一艘拖船的推动器坏了,停船靠岸检查,发现螺旋桨被啥东西卡住了。当人清理完,把这摊囊状物体平摊开时,才发现,它居然是张人皮。

随后,在拖船附近河域,找到部分尸块。

为了得到死者信息,老张处理了尸体,也像今天这般,把骨头放进高压锅,识骨寻踪。

然而,当越来越多的线索出现后,老张才发现,锅里煮的,正是自己的妻子。

老张常年在外奔忙,一有命案就加班,丝毫没注意到,妻子已经消失了好多天。

从那以后,每次一煮骨头,他就忍不住会呕吐。

之后西安发生多起剥皮案,凶手专挑 40~50 岁的中年女性下手,将人皮做成马甲,被大伙称为人皮杀手。

再后来凶手销声匿迹,十二年里没再犯过案。

可这十二年来,老张一直没放弃寻找凶手,这次得知人皮杀手重新犯案的消息,他十分激动,三番五次申请加入专案组。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生之年,能将杀妻凶手绳之以法。

3.缉凶

得知老张是整个市局对此案件最熟悉的人,文峰一改之前的态度,拿上聘书到老张家里,返聘其回归专案组,参与破案。

老张将死者信息逐步精确,交给文峰发出协查通报,针对全市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进行大规模走访。可结果非常不理想,尸源没有找到,目击证人也没有,调查仍没有任何进展。接触过人皮杀手的老同事都不太乐观,早在十二年前,他们就经历了失败,清楚地知道对手的实力。对他们而言,如果凶手能轻易露出破绽,反倒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整个专案组垂头丧气,气压低沉。可文峰偏不信这个邪,天下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再小心的凶手也会露马脚出来。同样笃定这信念的人,还有老张。

十二年追凶,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老张不肯放过一丝一毫,通宵达旦泡在解剖室。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在细微之处发现了线索。

部分尸块上提取到特殊物质,经鉴定显示,是硫酸。

「已发现的尸块数量,只有死者的十分之一,其他尸块很可能遭到硫酸溶解,被凶手冲进下水道了!」

老张的提醒,反倒让文峰更加疑惑,凶手完全可以将尸体全部溶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抛十分之一的尸块出来?思来想去,他提出推测:

「会不会凶手在溶解尸体的过程中,把下水道堵了,迫不得已才把未溶解的尸块扔掉?」

文峰决定调转枪头,把调查目标对准全市下水道。

这种地方就是城市的阴暗面,什么残羹剩饭、卫生巾和塑料袋,全都往里面招呼,简直是蛇虫鼠蚁的天堂!尤其是在采集废水、擦拭洞壁上的样本时,那股扑面而来的呛鼻恶臭,更是让大伙苦不堪言。

文峰和老张也加入钻井盖行列,当看到肮脏的地下世界,老张忍不住眼眶泛红,十二年前,妻子竟被倾倒在这种地方。

几天时间,各小区街道的采集信息接连进入警局。文峰、老张和全体警员一样,在不断听到否定结论后,又义无反顾地去到下一处地方。

随着调查区域不断缩减,支队里年轻小伙们每天浸泡在酸臭味里,猜起谁会中奖,被分派到雁塔区城中村,那是全城最脏的区域。

这天,中奖结果出炉,大伙等着看中奖者的笑话,可谁也没想到,原本预计最脏最臭的区域,下去后却异常干净。

同事之间苦中作乐的小玩笑引起了文峰的注意,特别是当他调查发现,最近一年,市政府都没对这个区域进行过清扫。

事出反常必有妖,文峰和老张当即赶往城中村调查。

村四周高楼环绕,阴暗逼仄的街道两侧,盖满各式违章建筑,给人十足的压迫感。这里住满了来城市拼搏的民工,地摊、苍蝇、馆子也随处可见,无论怎么看,下水道都不可能在一年不扫的前提下,保持整洁。

老张提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从最隐蔽的管道内壁上采集样本,带回了局里化验。

终于,案情迎来了一线曙光!

检测结果出炉,发现了与死者相同的 DNA。

文峰基本可以确定,这片城中村中,很有可能存在第一凶案现场。

4.爽!

文峰立即抽调重兵,对城中村进行全方位走访。城中村大多数是外来租户,其中一个房东向警方反映,最近有个中年男人来租自己的房子。房东本来觉得大男人,日常生活应该非常脏乱差,自住的房子原本不想租给他。没想到这人非常讲究卫生,每天打扫房间,比女同志还勤快,甚至没事还去疏通下水道。唯独一点不好,就是经常带陌生女人过夜。

文峰和老张当即拿了手续,去到这男人出租房门口。

当房东将门打开时,此处几乎一尘不染,墙面和地板被擦得锃亮,,怎么看都不像案发现场的样子。老张俯下身子,瞄着地板夹缝,刮出些许血迹:

「即便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血液痕迹完全清理掉。」

随即,老张拿出调制好的发光氨试剂,喷洒了整个室内。

文峰曾听人说起过,这试剂是个新鲜玩意,学名叫鲁米诺试剂,即使凶手把血液清洗得再彻底,只要喷上这东西,也能使其显形。

喷洒完毕后,拉上窗帘关上灯,文峰再次大受震撼,整个房间显现出喷射状阴蓝色的光。这栋看似干净整洁的房子,实则喷溅了受害者无数的鲜血。

随后老张进行多项检测,判定这间屋子就是第一犯罪现场!

文峰在蓝光中随意走动,推开厕所门时,在墙上看到一个蓝色血字:

「爽」

仔细查看下,这个字是用手指蘸血写上的,周边还显现出少量指纹。

凶手的变态行径不断刷新着文峰的三观:

「这绝对是个变态,他杀完人后非但没愧疚感,反而极其兴奋。」

凶手十二年来,第一次露出破绽,面对近在咫尺的真相,老张止不住地颤抖。他从怀里掏出酒壶,不停向嘴里猛灌。

文峰从没见过老张这副模样,看起来有些扭曲,更觉得恐怖,在担忧中,他向老张问出:

「我们找到凶手后,你会怎么做?」

老张没有答话,可文峰却愈发担忧,他一直有意无意地瞟着老张的法医工具箱。

如果老张真要铁了心复仇,这些解剖尸体的利器,会不会让老张变成第二个人皮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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